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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卿欢抬眼。
“因为我从来不觉得你会下滑会退步,”说这番话的时候,江颂没有再看着夏卿欢的脸了,“拜托你是夏卿欢啊……你怎么可能……”
“可是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对吧,”夏卿欢把烤好的牛肉粒一个一个放在江颂的盘子里,“总会有状态下滑时运不济的时候,这是无法避免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一瞬间,江颂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就在夏卿欢的嘴边。
是有关夏卿欢的疾病,还是有关什么别的事情……总之只要夏卿欢能再往前深入一步,那么他今晚也就算是没白来。
“所以你今天约我出来,”江颂吸了吸鼻子,“是想提前给我打什么预防针,让我别对你抱有太多期待?”
肉上的油脂滴在烤盘下方的山核桃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将江颂话语当中吐露的情绪隐去了大半。夏卿欢轻轻抬眼,细长的眸子敛着暗昧不明的情绪。
“还有,”目光闪烁,江颂那双好看的眉眼在朦胧蒸腾的火光中微微颤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黑椒牛肉粒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但面对眼前的夏卿欢,江颂竟忽然觉得一点胃口都没有。
“也不算瞒着,”夏卿欢又放了几朵香菇上去,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不与江颂对视,“因为有些事情本来就有权利不告诉任何人。”
“就是因为你得了什么什么病?”
终归,还是江颂先坐不住了。
他看着夏卿欢的脸,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恨不得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说些什么,是不是和适宜,是不是不礼貌,是不是过于莽撞……这一切,江颂通通都不知道。
夏卿欢也怔住了,虽说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但是从江颂那满眼笃定的表情当中就不难得知,这消息在他的心里面已经十有八九。
但是那一刻,夏卿欢自己竟退缩了。
是的,夏卿欢怂了。
从他进屋之后对着江颂问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开始,其实夏卿欢的心里面就已经偷偷地打起了鼓,纠结着自己是不是要把该说的话都说给江颂听。
有那么一瞬间,而且是蛮长的一瞬间,夏卿欢是想要告诉江颂实话的,就趁着今晚这个机会将他一切的秘密都对江颂和盘托出。
心中近乎卑劣地自私地想要让江颂来与他一同分担这从天而降的压力,在心灵深处陪伴他,这样夏卿欢也能稍稍好受一些。
但只可惜从江颂刚才的一系列反应来看,夏卿欢终于明白,他所想的这一切远不到时候,是自己异想天开了。
江颂还没有承受这些事情的勇气和能力,夏卿欢也不能就这样强行将压力就这样强行灌在他身上。
所以夏卿欢退缩了,内心还是决定与往常一样,自己独自背负起这一切来不叫旁人知晓。
于是面对江颂的质问,他摇了摇头表示否认。
只可惜一向敏锐的江颂并不像那没心眼的三岁孩子那般好骗,就见他皱起眉头来死死盯着夏卿欢的眼睛,像是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
“你少骗我了。”
夏卿欢愣了一下。
“我早就听说你这次回来是带着病回来的,你不愿意和我们说,但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根本没有底是不是?”
江颂把话说得极尽直白,一丝狡辩的余地都不给夏卿欢留。
“耍什么酷啊,你刚才也说了,你也是个普通人没有超能力对吧,凭什么就觉得能自己一个人默默背负这一切。该说就说啊。”
是愠怒,是无奈,是急切,是关心……太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一向笨嘴拙舌的江颂此时此刻竟也能像连珠炮一样逼得伶牙俐齿的夏卿欢噤若寒蝉。
话已至此,面对夏卿欢的沉默不语,江颂咬了咬嘴唇,也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清楚的音量问了一句。
“夏卿欢你实话说……”
“你是有抑郁症对不对?”
第024章
江颂问出这句话的一瞬间,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夏卿欢手中拿着的夹子稍微停了停,看向江颂的目光当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你不用奇怪,其实这话我早就想问了, ”江颂一边说一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表情严肃, “你不愿意说……是怕说出来影响队伍, 所以自己逞英雄?”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江颂把后半句咽回了肚子里。
“还是说,你怕传出去对战队影响不好?”
其实江颂的这份怀疑放在现在来说还是很合理的, 毕竟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
火狼战队的前任主教练孙贺威年轻时在DG战队打首发的时候,因为在季中赛前被诊断出抑郁症而不得不中途退出比赛,后来因着这件事孙贺威被粉丝们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带着一整支战队甚至是队员们的家人都受了很大牵连。
后来孙贺威不堪重负退网了整整三年,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便是他在火狼战队担任主教练一职的时候。
三年的隐退让孙贺威早已不似之前那个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整个人胖得变了相, 据说是后来病情恶化诱发了暴食症,整个人不论是精神和身体全都垮得不成人样, 在火狼战队主教职位上苦苦支撑了半年左右的时间便又再一次消失了。
至今杳无音信查无此人。
后来因着这件事, 各大战队对于选手们的精神与心理状况都变得十分重视起来, 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在每个队内都是标配, 每年的体检更是把心理健康这一项给纳入了规划。
所以现在夏卿欢这般遮遮掩掩神神秘秘……让江颂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也有了这方面的问题。
单纯的伤病根本不至于让夏卿欢这样一个出了名的大心脏如此小心翼翼。
“你怕你会一不小心成为第二个孙贺威?”
“胡说八道什么呢。”终于,一直沉默不言的夏卿欢开口说话了,他对着江颂笑了笑, 又将几个烤好的牛肉粒夹进了江颂的盘子里。
“我成不了孙贺威。”
“那你到底怎么了?”越说越急, 江颂一听自己又猜错,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有些变了, “你刚才那副架势明明就是准备要跟我摊牌说实话,结果现在又莫名其妙缩回去了, 是因为我刚才的态度让你多想了?还是你就是恶趣味故意吊着我玩?”
“不是。”夏卿欢摇头。
“那还能是什么!”
江颂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夏卿欢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都能像现在这般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
这个人就像是团棉花,一拳下去软绵绵的,也不疼也不痒,一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就感觉明天预告彗星要撞地球他现在也依旧能围炉煮茶心旷神怡。
真是气死人了!
江颂是真急,刚才与夏卿欢所说的那些话也在这么一念之间统统不作了数,什么“这有什么好问的”“你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这类字眼,现在看来反倒是像一句专门打江颂自己脸的玩笑话。
“你真想知道?”
终于,夏卿欢放下了手中的夹子,看向江颂的时候,目光当中流露出了几分难得的认真。
这好像是为数不多的几次,夏卿欢不再用那种看小孩子一样玩笑的表情看着江颂。
这倒是让江颂心里面多多少少觉得舒服了些。
本来也大不了自己几岁,江颂其实挺不喜欢夏卿欢时不时摆出的那种成熟稳重的老成样子。
“我当然想知道了,”江颂在夏卿欢面前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迫切,身子不自觉地朝着夏卿欢的方向凑了凑,身下椅子也跟着往前挪了一下,“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还问你,中午饭吃咸了我。”
“那我告诉你,你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夏卿欢开始与江颂按照流程做出约定,“这事目前知道的人算上你还不超过五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