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事件的医生是一位年轻但非常优秀的医生,他接受过全球最顶级学府的教育,经历过世界上最高水平医疗机构的培训和工作,平时待人热情,对待患者温和友善,和很多不苟言笑的医生不同,他在医院的每时每刻都是笑容满面,如果将医院视为一个单纯的服务机构,那这位医生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明星级的服务者,相信接触过他的人都深有体会。我们欢迎民众监督我们的工作,提出各种不同的意见,但也允许不同性格的医务工作者存在,我们不是行走的AI,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表达方式。
作为院长,我很欣赏这位医生勇于认错的态度,但我不会对他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希望他一如既往的保持热情,不要强迫自己改变。
杨朔怔怔的看完这篇文章,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说了三个字:他爱我。
不是我说,你们也太宠我了吧,前有穆主任替我小范围的舌战群儒,后有院长向整个世界宣告他力挺我,我真这么优秀么?我何德何能啊,被偏爱会被嫉恨的吧!杨朔嘚瑟起来的样子很欠打。
方轶康说:你呀,就这张嘴厉害,你到底是怎么哄骗院长的说来听听,我们也学习学习。
我真没有,我去他办公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过,就嗯、好的、是、知道了,就走了。哎不对,可能那天我表情看起来很无辜吧,装的挺可怜。
方主任点头:嗯,对,院长确实是吃软不吃硬,你要是据理力争他可能就骂你了。
杨存道上手推了他脑袋一下:就你能耐,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老老实实干活,少胡说八道,说错了么?
没有没有我的主任,您说的对,还是您有预见性啊,我是真的很诚恳的道歉的,以后再也不胡扯了。
医院里,除了严谨的研究生命科学,还流传着各种玄学,其中一条是总有那么一段时间,相似的病人扎堆儿的来。这天下午快五点的时候,前一批去中西医结合医院接新生儿的还没回来,逸仙医院又打来电话说有一个双胎产妇33周早产入院,正准备做剖腹产,请六附院来接新生儿。
已经无人可去了,杨朔亲自带了一名实习护士坐上了救护车,在手术室等到了孩子出生,杨朔简单评估了一下:Apgar 6分,我们先带走了,孩子爸爸跟我们走,其他家属留下陪产妇。他一边走一边宽慰紧张到不知所措的年轻父亲,别担心,孩子情况还不错,去住几天院观察一下,两个宝宝体重都超过四斤,很棒了已经。
救护车由警车开道,一路在跨海大桥上逆行,此时正值晚高峰的开始,桥上的车走走停停,只有他们在疾驰,杨朔感叹说:这特权,感觉像是国家领导人出行。
国家领导人也不会逆行的。
这倒是,以前我们学校那边也有一座大桥,早高峰的时候车内乘客少于三人都不能走,所以大家住得近的都拼车,倒是挺环保。
那挺好啊,很难得堵车吧,外国人这么少。
也分情况,早晚高峰也会堵,但不像这样,这会儿地图上都红的发紫了吧。
正说着,杨朔注意到监护仪上的数字异常了一下,起身查看,刚站起来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把他击倒在地。
大桥上一片混乱,救护车顶的蓝光还在徒劳的闪着,肇事车打着黄色的双闪,和警车发出的红蓝光一起,整个车祸现场显得异常夺目。
交警陆续赶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三辆救护车,新生儿暖箱是被固定着的,撞击对他们的影响不大,但车上的乘客都受了伤,孩子们的爸爸肩膀有些软组织挫伤,护士扭伤了手腕,他们是系着安全带的,而杨朔却结结实实的被撞倒。
他看得到各种颜色的光,太热闹了,像是置身几棵彩灯闪烁的圣诞树之间,不得不闭上眼睛。他听得到身边有人喊他的名字,想回答却一阵一阵的晕眩和恶心,他感受到自己的呼吸,频率稍微快了一点,想爬起来,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扭到了脖子,理智告诉他只能躺着不动。被抬上了救护车,车门关闭的那一瞬,他感觉到光没了,像是火焰衰微,化为灰烬。
这是脑部受伤,失明了么?杨朔有些害怕,竭力睁开眼睛,还好,能看得到,就是很想吐,大概是颅内压高的缘故,还好,没有颅脑外伤,还好,意识还够清醒,还好
杨朔没想到,难得的一次救护车之旅,竟然是横着回来的。
流年不利啊!
第二十章 我慌张了。
那天晚高峰的跨海大桥,真的被杨朔说中,地图呈现出暗红色,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个新闻,救护车车祸,车上有两个不足月的新生儿,一位医生重伤昏迷。
六附院的医生护士们也看到了这个消息,起初并没有太在意,还在讨论什么情况啊连救护车都撞,是酒驾还是怎么的,但不知是谁在大群里说了一句,这是我们医院的车,急诊正在准备。一下炸开了锅。
杨朔在车上的时候吐了一次,却清醒了一点,他感觉到脊椎好像没什么问题,确实是头被撞到,右侧有点疼,摸上去还有血肿,他在回到医院之前就已经可以和医生正常对话了,回到了自己医院的急诊,他说没事想自己坐起来,却在混乱中被按倒在床上推走,在行进过程中听到身边人大喊着快让开,联系CT室!这才意识到问题可能稍微有点大,他强撑着起身想找什么,又被按倒。杨主任您别动了,躺好!急诊医生对他这种不配合的病人一点都没客气。
两个孩子被送去新生儿病房做检查,轻伤的家属和护士留在急诊,肇事司机被直接推进了手术室。
赵芯瑜从病房跑来,一眼就看到被推着的杨朔,冲上去说:我来!
杨朔看到她像是见到了亲人,抓着她的手说:别急,我感觉没什么事,你先帮我打个电话给穆主任,我手机找不到了!
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赵芯瑜一顿,恍然大悟地,牛逼啊!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那我跟他说什么?我自由发挥怎么样?给你说的生命垂危?
杨朔头晕着,不想废话:别扯淡,实话实说。
穆之南在回家的路上听着路况广播,车祸的现场采访,听到交警说我们从逸仙医院出发去六附院时,心跳停顿了一下,停下车给杨朔打了两个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状态。刚开始只是有所怀疑,没接电话让他确信了几分,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比第一次上手术台,划下第一刀时还紧张,他把车丢在路边,转身往回跑。
坐在出租车里,穆之南徒劳地继续联系杨朔,还是没回复,又翻看微信群里的消息,此时已经下班一个多小时了,这些真假难辨的传言让他更加焦躁,他在脑子里不停的回顾杨朔那天下午跟他说的话,明明是一堆大白话,这个时候想起来,却像一首让他牵肠挂肚的诗。杨朔那天说的是:
我最近有的时候会梦到你,在家或者在医院,
你可能会说这是经常看见你,大脑中残存的影像片段反映在梦里了,
但只有我知道那些梦的内容和意义。
我喜欢你。
对,我喜欢男人,以前交过男朋友,最近三年没有。
穆主任你别紧张别害怕你听我说完,
这个想法有一阵子了,不是一时兴起,我也过了冲动的年纪,
喜欢你是因为,
唯独你是我刚开始不太喜欢但是又忍不住想要接近的人,
唯独你是我认识越久越觉得有一种宏大的吸引力的人,
也唯独你让我觉得无能为力,怎么接近都走不进你。
可能别人都只能看到我什么医术高明年轻有为,
唯独你跟我有相似的缺口理解我的艰难和孤独,
我甚至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待在这间有你在的值班室,
对我来说,你是绝无仅有的人。
穆之南回到医院,穿梭在急诊的人群中时接到电话,转身往影像楼跑,赵芯瑜只说了一句:杨主任在CT3室,头皮血肿,颅内压高。他奔跑着,眼前闪现出各种脑挫裂伤和颅内血肿的CT影像,他害怕见到一个插着管的,昏迷不醒的,瞳孔对光反应迟钝的杨朔,他在冲进CT室的瞬间一个急停
杨朔半卧在一张病床上咧着嘴朝他笑:你开车如果刹这么猛很容易被追尾吧。
穆之南扶着墙闭上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紧接着走到床边,两手紧紧的抓着护栏,欲言又止,最终问了一句:疼么?
杨朔又笑了:穆主任您怎么了,您一个外科副主任医师问诊就问疼么?不够专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