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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时的周晏礼从未想过,陆弛竟会在十多年后的今天想到死亡。
而最可笑的是,这一切都是拜自己所赐。
他的病、他的离开、他的忽视、他的自作主张、他的自以为是……
周晏礼分辨不清对于陆弛而言,究竟是与他在一起更痛苦,还是分开更痛苦。
只是无论怎样,这个原因总归是自己。
他责无旁贷。
“陆弛,我求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他声音颤抖,恨不能将心掏出来送给陆弛。
陆弛没有回答周晏礼的话,他只是久久地看着周晏礼,就好像要将他刻入脑海,画进心房。
凉风习习,吹乱了他们的发丝,也吹乱了他们的心绪。
借着酒劲,陆弛突然说:“你还在乎我,对不对。”他的声音很笃定,不带丝毫的怀疑。
周晏礼不敢再骗陆弛,他用力点了一下头,握紧陆弛的手,承认道:“我当然在乎你。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很难用言语描述陆弛对周晏礼而言究竟是什么。陆弛是他此生的挚爱,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珍视的亲人。
陆弛承载着周晏礼对世界所有的爱与向往。陆弛就是他的一切。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陆弛苦笑着说:“我始终想不明白,既然你还在乎我,既然你还在乎爸妈,那么你当初,你当初到底为什么非要跟我分手?”
泪水如洪水决堤。崩溃的刹那,吞噬着所有理智。
陆弛的五官扭曲在一起,他挣扎着问:“是因为我对你太坏了么?所以你不再爱我,非要离开。”
“——不。”
“不是这样的。”不等陆弛说完,周晏礼就打断了他。
他哽咽着说:“恰恰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才要离开你。”
陆弛一怔。他本就思绪混乱、思维迟缓,听了周晏礼这番话,更是理不出头绪。
他茫然地望着周晏礼,摇摇头说:“我不懂。”
周晏礼深吸一口气,他微微弯下身子,看着陆弛的眼睛说:“你还不明白么?我宁愿失去你,也希望你能幸福快乐。”
陆弛呆住了。
多荒谬啊,周晏礼与他分手,竟然是希望他得到快乐。
可没有周晏礼的日子,又谈何快乐呢?
周晏礼苦笑着说,倘若能掏出心脏,练成一味药,服下就可以幸福,那么他一定会为陆弛挖出自己的心肝。
他一生所求,只不过是陆弛的幸福。
陆弛张张嘴巴,一时语塞。
汹涌而来的复杂情绪一齐堵在喉咙,让他连喘息都变得困难。
他大口喘息着,一种莫大的荒谬感将他击倒。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小说中麦琪的礼物。
他觉得好荒唐,可拭去荒唐的浮尘,他看到的是周晏礼一颗扭曲的、流血的真心。
忽然间,陆弛觉得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早就接受了周晏礼的一切。他的古怪、他的情绪,他的沉默……
自然也包括他扭曲的心。
陆弛感觉自己心中空洞的一角又被填满了。
他双手环住了周晏礼的脖子,深深吻住了爱人的唇——
作者有话说:
突然出现~晚上还有一更哟。复合进度:90%
第58章 他无法对月亮撒谎
周晏礼用力抱着陆弛,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探索着彼此口中的温度,描绘着唇齿间的轮廓。他们沉溺于微凉的月色中,也在这熟悉的拥吻中醉去。
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比爱人的怀抱更加温暖、能比伴侣的亲吻更慰藉人心了。
这世间也不会有什么,会比失而复得的刹那更加欢欣。
在这微风习习的夜晚,他们终于找回了彼此,也找回了属于他们的圆满。
有那么几个瞬间,周晏礼觉得自己的灵魂生来就是残缺的,否则又怎么会经历那么多苦痛,而他残缺的那部分,恰好被陆弛的富余填补。
只有与陆弛相爱,他才能拥有完整的灵魂,立足于人世间。
一吻毕,周晏礼稍稍松开自己的禁锢,让陆弛得以喘息。
恋人怀中的温度让陆弛分外安心,这一刻,他什么都不再畏惧,什么都不再担忧。哪怕下一秒就是天崩地裂、世界毁灭,他也总归是在爱人身侧。
在酒精与微风的作用下,陆弛变得昏昏欲睡。不过几息的功夫,他就睡眼朦胧,几乎站不直了。
只是,哪怕困倦至极,他的双手仍环着周晏礼的脖颈,整个挂在了周晏礼身上。
周晏礼一手拖着陆弛的腰肢,一手轻抚着他的后背。最后,他又在陆弛的额头上留下一个稍触即离的吻,克制而温柔,好似不愿用激情打破此时的宁静。
他低头看向陆弛晶莹的双眸,低声问道:“困了么?我带你回家休息好不好?”
陆弛强撑着精神,他睁大眼睛,用力盯着周晏礼,小声问道:“你陪我一起么?”
周晏礼忍不住又在陆弛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月色漏进他的眼中,流淌出静谧的温柔。
他轻柔地摩挲着陆弛的后背,回答道:“当然,我陪你一起回家。”
陆弛笑了一下,他对周晏礼的话将信将疑,仍不放开自己的手。他狐疑地看着周晏礼的眼睛,问道:“那你……那你能不能不要再走了?”
“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
再多的理智、再繁复的思绪,在此情此景下也是失效无用。
周晏礼想,或许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对月亮撒谎。
所以,他低下了头,轻吻着陆弛的唇。
不必言语,亲吻就是最好的承诺。
陆弛开心极了,他松开自己的双手,挽住了周晏礼的胳膊,靠在周晏礼的肩头说:“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家。”
他们手牵着手,迎着月光走出琴岛中学。
周晏礼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陆弛先坐进去,而后又为他将座椅放低,好让陆弛能够舒舒服服地小憩一会儿。等到他为陆弛系好安全带,又盖上衣服后,才坐到驾驶位上。
从琴岛中学回家的这条路,周晏礼不知走过多少遍。
多年前,每次放学回家,他俩要么骑车回去,要么是推着车、慢慢悠悠地走回去。
那时候,周晏礼家与陆弛家在琴岛中学的同一个方向,只不过隔着三个街区,等过了某个分岔路口,便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背道而驰。
曾经周晏礼总觉得这条路太短了,短到他还未来记得听到陆弛跟他多说几句话,两人就要分别了。
周晏礼不喜欢学校。
在教室里,无论何时,他的耳朵中总会充斥着同学们的吵闹声,哪怕是上课、考试时,周遭也总会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更要命的是,教室的空气中还一直弥漫着同学身上散发出的汗臭味与老旧桌椅飘散出的霉味儿。
可比起学校,周晏礼更不喜欢回家。
那时,他总是希望这条回家的路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
他想听陆弛用轻柔地声音对他说话,也想闻闻陆弛身上清新的味道。
有时候,他们会推着车子,慢慢悠悠地走在马路上,等到了分岔路口,两人道了别,陆弛才会骑上车子,一溜烟似的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而更多时候,他们会并排骑到这个路口。三公里的距离,二十几分钟就到了。等过了这个分岔路口,陆弛就要回家去了,回到充满爱与温暖的家中。而他却只能独面孤独。
如今,周晏礼开着车,驶在熟悉的道路上。三公里的距离,不过是踩几下油门的事情。
只不过,这次他与陆弛不会再从岔路口分离了。
陆弛的家就是他的家。只要有陆弛在,琴岛始终有他一个安身之所。
停车后,陆弛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他靠在周晏礼身上,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破败老旧的家属院中,居住的大多是中老年人,此时大多已经休息了,安静得只能听到风的声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