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那淡淡的一瞥,女生心底冲动的几分气恼,一下被那冷淡的眼神凉了个彻底。不敢拉蒋州了,慢慢又缩回去。
周围人多,有人看见这情形,已经开始嘀嘀咕咕。女生脸皮薄,眼一红就要哭,可一看蒋州的眼又不敢哭。
蒋州没有停下来的意味,见人住了手,利落转回头,直接走了。
小姑娘自尊心都重,主动搭讪已是不易,更遑论,被这样当着许多人的面晾着不理。虽然蒋州什么都没说,但是光那眼神就让她丢死人了。
耳边细碎人声,女生只觉十分丢人,情绪一崩,哭了出来,小跑走了。
大院里人声鼎沸,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人头,蒋州走进去在边角屋檐下找了个凳儿坐着。
大院里搭着个台子,打人时用他,讲演好人好事时用他,队里通知什么办法时用他,什么都用他。
台子下围着一圈木桌木凳,木桌是队长,书记,会计的。木凳是普通人的,全是队里的人自己家搬来的。
人们交头接耳,互相打探消息,想方设法摸清楚这次会是打人还是什么。
牛队长叼着个大烟杆,鼻子噗噗直冒气,到真像个牛魔王了。他从院子外背着手走进来。安静,大家伙儿安静,一走到院中就抬高双手示意大家安静。
然后走到台子上,从桌上拿起那个县里发的时好时不好的话筒,大家伙今天来呢,是上面又安排人事了。
大家顿时心里一松,要说打人,这前几天不刚打完一个?刚开始是挺有意思,可谁家都有指标,谁都得忙活自己分的地,谁有时间浪费啊,不得等闲下来再去么。
队长继续说话了,前些日子呢,我们的张书记因劳累过度去世了,现在县里消息来了,安排我们的蒋小同志接张书记的班,以后蒋小同志就是我们的蒋书记了,大家鼓掌欢迎啊,说完带头鼓起了掌。
啪啪啪啪,大家都你看我我看你,跟着队长拍掌,前些日子不还看见张书记的么,队长跟他关系不是好的只差穿一条裤子吗,这人咋说死就死了。
队长一张脸每条皱纹都聚拢笑成了大菊花,看向台下坐在角落里的蒋州,蒋书记,欢迎蒋书记讲话
啪啪啪啪啪,又是一阵掌声。
这掌鼓得跟个给死人唱丧差不多。
蒋州走上去,面无表情的说了几句,大家好,我是蒋州,以后一定不辜负大家期望干好自己的工作,底下的人看着这个大姑娘似的蒋书记不由自主都鼓起了掌,这次到不像给死人唱歌了。
他们没有文化,一辈子跟泥巴打交道,自古对文化人有一种崇拜,即使这个蒋书记年纪轻轻,又冷着一张脸,也都很尊敬他。
蒋州走出桌子边上,对这群愚昧又淳朴的人弯了个腰,然后下了台子。
这一弯让所有人都楞了,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尊重过他们。
掌声噼噼啪啪响起来,很久才停下。
至于牛队长那是心里乐开了花,他总觉得是自己的功劳让大家伙这么快接受蒋州。
会开完后已经下午五点了,牛队长还拉着蒋州说了些废话,不过是些暗示的邀功的话。
其实他哪里来的功劳嘛。这指令明明是人家上面下达的。
那是蒋州运气好,刚来队里就死了书记,他是文化最高的,西国最好的学府出身,家里背景又大得闪闪发光,简直亮瞎人眼。上面这一看,不就他了么。
跟牛队长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只不过起个传话的作用。
要硬说他有功劳么,也只能是他去和人家张书记老婆谈事情谈到被窝里头了,让张书记发现了,人张书记又有高血压,这气一彪啊,脑溢血,蹬腿了,这不就给蒋州腾位置了么。
这边天黑的早,被牛队长拉着磨蹭了半天,蒋州回来时,已经六七点了,只有张超超在屋里,休息半个点,张超超今天要去守夜。
虽然就那么些地,但为防止坏人破坏村民的财产还是得守。
看见蒋州望着那张空床若有所思,张超超主动从床上坐起,州哥,我知道那黑汉子干啥了去了,他给你洗衣服去了。
其实不用他说,蒋州看见,床边他走时还在的木盆和自己的衣服不见了,也就知道汉子去哪里了。
眼睛是要用的嘛。
嗯,了一声,他走了出去。
张超超听见这简单的一个嗯,心底惊讶。他以为蒋州不会理他的。
但他想多了,蒋州那里根本没有原不原谅,他心底那点小九九蒋州早知道了。只不过,人各为己,与他无关。不和他说话是因为忙,和他说话是因为勉强不忙。
汉子脸上还有些青紫,可能那天被打得狠了,其实以往打得比这个还狠的多了去,他还不是第二天就要起来干活,不干还要被打,他都习惯了。
只不过蒋州的出现改变了他原来的轨迹而已,否则他现在肯定还在地里忙活呢。
自从那夜过后,汉子心底总是潜意识有了些依靠。
虽然蒋州以前从来没理睬过他,甚至根本没记住他,后来他求上去了,才记住他。但是潜意识这个东西总是奇怪的嘛。
而且这几天是第一次除了大奶奶以外有人对他这么好,虽然蒋州总是一副冷淡淡的样子。可汉子别提多感动了。
一个晚上,汉子的潜意识里,蒋州就是他的依靠了。
很渺茫的东西当救命稻草,把自己的生命依托于人是最愚蠢的事,但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嘛。
这个时间段在河边洗衣服的人很多,汉子从小跟大奶奶生活,常自己洗衣服,知道这个时间段人很多,应该等一会儿再去才是好时机。
但他看蒋州一天一换,要是晚了,明天就干不了,还是要早点给他洗,他还以为人家和他一样,只有那么几身衣服呢。
但他也是想要做一些对蒋州的好,从心底想让蒋州干干净净的。
汉子头低的很深,时刻注意周围的环境,慢慢挪到河岸,好像他欠了这些妇女多大的债,但其实他谁也不欠的。
发现大家都在边洗衣服,边跟身边的人唠着家常,根本没人注意到自己。
他一时开心极了,赶紧把盆里的衣服拿出来放在石板上,快活的揉搓起来。
结果刚洗完一件没多久,他动作一顿。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被扔过来的坏萝卜,砸在他手里已经洗干净的第二件衣服上。
汉子连忙把那脏萝卜扔开,将衣服浸入河水里揉搓,赶走那点污渍。
哟,厉害了,这么快好了,浓的化不开的嘲讽灌入刻薄的语气。
一听这个声音大牛就心里发虚,这是那天打他最凶的马脸女人。
俺,俺来给蒋同志洗衣服嘞,他像个无处可逃的戏猴,在别人的恶意里难于幸免,只能被戏弄。
木盆被人夺,他连头都不敢抬,怕的要死,被人欺压辱打久了,已经刻进骨子里的本能,让他怕的要死。
可他这次却抗拒自己的本能,死死抱住木盆不放像是什么宝贝,啪,有人扇了他一耳光,力气大到他的嘴角差点破裂。
这些长年累月,起早贪黑,干着许多要大力气才能拿下的农活的妇女,那力气都不能是小的。有的妇女甚至跟当地的男人力气差不多。
但这次抢他的木盆,扇他重重耳光的,不是寻常那些五大三粗,一看就力气大的妇女。而是一个颇为矮小,长得如花似玉的娇娇闺女。
这是牛队长家最小的闺女。农村人结婚都早,牛队长有四个儿子,就这么一个闺女当然宠上了天。重男轻女在他家那是反着来的。
在那些人人只顾养活养大就算完成任务的时候。牛队长不仅把闺女拉扯大,还花钱让这小闺女上学,这真是含在嘴巴里养的女娃子。
在这队里,那从小享受的生活条件,都算得上是顶上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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