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一看牛队长过来,先是害怕的膝行后退两步,接着更快更响的磕着头,一声一声,砸的那地都疼了。
牛队长嘲讽的呸了一声,看了汉子一眼,侧过身对他那傻儿子招手,傻子别的不知道,最听他爹的话,一看他爹招手立马跑到他爹跟前。
牛队长欣慰的看了一眼他的儿子,慈祥的笑了笑,摸了一把他儿子的头,高高兴兴的说,儿子,今天就由你来动手。
傻子听不懂他爹的话,但是连连点头答应,还主动询问,爹,我一定动手,但是怎么动么。
傻子这话一出,众人都笑了。一个站在牛队长身边的老头子,浑浊的眼珠子转了一圈。
那张爬满皱纹的老脸上挂了一个蔫坏的笑,他手指了指傻子,笑眯眯的说道,把你手里的刀。
然后又移开手,指向那边睁大眼睛满脸惊恐,抖得不行的汉子,他眼睛眯的更厉害,干瘪的嘴巴一开一合,插到那边那个人的心里就行了。
那傻子听了,眼睛瞬间变得亮闪闪的,嘴巴大大张开,不可思议的重复了几遍,心这个字。
他满眼放光的看着被绳子五花大绑,手脚不能动,哭得眼睛红红的汉子。握着他爹给他的刀,慢慢朝人走近。
那群老头子在一边看着脸上都统一挂着微笑,不知道什么心思,他们没有离去,美名其曰,为了帮助他那什么都不会的傻儿子放血,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龌龊念头。
汉子眼看那傻子越走越近,眼里像是见到什么大鱼大肉一样的贪婪的光。
绝望的汉子像屠宰场里待宰的动物,吓得魂飞魄散的眼看了四周。
一眼望去,是脏兮兮散发腌菜酸臭味,布满菜叶蒸发水汽的墙。是那守在边上几个心狠手辣的面带恐惧微笑的老头子。
还有一个虎视眈眈慢慢靠近的强壮傻子,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逃出去。
走投无路之时,他忽然想到一个人,疯狂的甩头要把嘴里的粗布吐掉,却无法成功做到。
眼看那傻子近在几步外,汉子绝望的哭吟一声,声音凄绝,突然起身,朝那守着地窖口的几个人撞过去。
那几个人早料到汉子会挣扎,但没有想到竟然敢撞他们,一个个纷纷避开冲势,要吃了汉子肉似的,面色发狠,掉过身去揪汉子,打算给他一顿好苦头吃吃。
汉子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发狠冲过去。要是能把这帮老王八蛋撞死撞伤,那是太好了。
要是撞不了,也没关系,大奶奶教过他,死了一了百了,他们家的人,绝不能让人跟个猪宰了。
这帮人反应也快,一看苗头不对,一个跳得比一个还快,比当地最灵活的山猴子还要蹿的快,一个都没被汉子撞到。
他们才刚放下一口气,最开始躲开的那个老头儿,看汉子脸上都灰了一层,眼睛紧紧闭着,牙关咬的嘴边的肉都缩了进去。
他见过寻死的人,几乎就立刻发现了汉子的意图,连忙大声叫唤起来。
快快快,快拦住他,这杂种要撞墙寻死,快拦住他。
在最后面的人一听这话,那还得了,一条死狗,死了也就死了。但这杂种死了,他们儿子可咋办。
几人赶紧手忙脚乱的追在汉子后面,但终究慢了一步,只抓住汉子的一只袖子。
那袖子因为突如其来的拉扯,本来质量就不怎么好,一受到撕扯,哗啦一声,直接齐根断裂。
抓着断袖子的老头,一张老脸上全是怒恨,又拍手又拍腿,恨得直咬牙,暴怒的一跳三丈高。
他把那手里的袖子朝让他恨得心痒的汉子后背扔过去,嘴里叫着最恶毒的咒骂,招呼边上的人张牙舞爪的赶紧追上去。
这狗急了也要跳墙,原本以为这杂种是个软脚虾,哪知道现在倒是乱逞什么英雄了,呸,贱胚子,皮痒了,没被打够呢,要抓住了得好好教训。
可眼看汉子离墙只有两米不到的距离,情急之时,老头子们心里凉了半截,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好机会,就要这样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汉子一心寻死,闭着眼睛,什么都没看见,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快撞上墙了,耳边响着那些老乌龟的叫骂,其间隐隐约约还有一些女人的叫声。
但他根本没有去察觉这地窖里怎么会有女人的尖叫,横冲直撞,冲势不减,这么近的距离要真的撞上去,恐怕脑瓜都得撞碎了,人肯定活不成了。
绝望的汉子心里喊了一句,大奶奶,我来了,身后的叫骂在一声陡然拔高的叫声之后忽然安静下来,他知道自己的死期来了。
汉子闭着的眼惨然流泪,猛冲了一步,早死早超生,反正这日也是苦得过不下去了。
下一秒,他就撞在了一堵坚硬的墙上,汉子心里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马上就有黑白无常来勾他的魂了。
可是他明明还是很想活的,都是被那帮王八蛋逼的,他心里痛苦极了,对生的不舍得,让他不由得放声大哭。
大奶奶,俺死了,啊啊啊,俺死了,呜呜呜呜,俺死了,俺不想死,呜呜呜呜,俺想活,可俺死了么,呜呜呜呜呜呜。
地窖的门在最紧急的时候被人从外面大开,光线从外面射进来,一群人有些惊慌的看着那地窖口。有个最胆小的甚至被吓得怪叫一声。
知道这件事的人全到这里了,地面上守着的那些人又去哪里了,怎么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蒋州静静看着撞进自己怀里的人,他活到这么大,不是第一次见到哭得这么凄惨和悲伤的人,但是确实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想活,既然如此,那寻死的时候怎么又那样坚决。
他静静的站着,是一堵沉默的墙,一点声音没发出。他安安静静地抬起来,随意扫了一眼站在地窖里面色各异的众人。
或惊讶,或害怕,或忌惮,或憎恨,表情太复杂了。蒋州却一眼就望尽了,这些表情都太常见太熟悉了,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常戴的东西。
这人里面,自古以来,好的脸倒是越来越少见了。
那些人一看蒋州这个不速之客,先是下意识转头看向牛队长,却看见牛队长笑嘻嘻的模样,一点都不像生气的样子。哪里和刚才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对的上。
好家伙,他还笑得出来?
几个人心里似乎抓住了这假笑里面的什么猫腻,纷纷打了退堂鼓,一个二个都找了借口,也不等牛队长同意,急匆匆的离开这阴暗的地窖,快得像后面有狗撵似的。
牛队长一看人都走了,心里早骂了一通,都是些成不了气的,走了也好,耽误他说事儿。
这事儿有点怪,这男娃子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他得搞个清楚才行。
他面上却还要继续带着笑,朝蒋州走过去,至于哭得像死了爹娘的汉子,他理都懒得理。
汉子哭着哭着太伤心了,就抽了起来,按在墙上的手和抵在墙上的额头,跟着身子的抽动在墙的胸膛上移动。
这墙有点奇怪,虽然的确很硬,但还有点软,还有点热乎,是阴间的火烧过来了么?
他的尾指忽然扫带一个圆圆的软软的小凸起,他疑惑的用手心按了按,松开再摸,那凸起还在,没被按进去。
他干脆捏住哪个小圆球,刚要往外拔,头顶上传来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别动。
他心里一惊,也不再关注那个凸起了,难道蒋知青也被害了,他吓得睁开紧闭的眼,抬头看人确认,看清楚人后,他哭得更伤心了,这还不如不看清呢。
蒋同志,你咋死了嘞,他们害你么,他们怎么这么坏,连你都不放过,汉子一面抹眼泪,一面抽噎着开口,看见蒋州死了,比他自己死了都还要悲伤。
一边刚走过来站在两人身前的牛队长一听这汉子这话,脸顿时黑得像抹了锅灰,连忙笑着打圆场。
蒋同志,你别听这个反派敌人的狡辩,他是思想低下,不肯提高自己的积极性,在这儿不思自己的错误,找借口诋毁队里的干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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