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超两手交叉,靠着门,看来这队里的卫生室与自己是十分有缘啊。
前不久自己刚走,现在又不请自来了,不知道这卫生室是不是在悄悄骂他不要脸。
见人完事,他走过去,帘子扯到底,端起里面装着混浊血水的双喜铁瓷盆往外走。
这汉子也真是惨,每次被打都是这么惨,这也太不拿人当人看了。还每次都被高挑个儿遇见,真是孽缘。
蒋州细细包扎完汉子的伤口,便要起身离开,
从扛了那一棍以后,直到现在,他就没对汉子开过口。
衣角却被扯住了,他回头看过去,一只大手,同那夜一般的紧紧扯住他的衣角一小块儿,用尽全身力气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这大手终于不像那夜一般的肿得像猪蹄了。
汉子蕴了一层难受的眼苦苦望着蒋坼的瘦高背影,他以为蒋州根本不会理他。却没想到,人超乎外表的冷淡,竟然十分容易的转过身来了。
汉子脸上一下就出了一层压抑住,不敢太明显的开心。
蒋州静静地看着人,没开口,但那架势,显然是在等人说话。
汉子不敢直视蒋州的眼,被蒋州看得低下头去。他盯着蒋州那肥大工装裤也遮不住的修长小腿。
在那静静看着自己的视线里,他的舌头莫名有些打结,吞吞吐吐的说了自己从刚才开始就埋在心里的想法。
蒋同志,你,你的手,也得看看,还有,谢谢蒋同志帮俺,连累,连累你,俺得给你道歉。
停了半天,他又支吾出一句,我,我,我,我以后一定帮你干更多活,这是他最大的诚意了,因为他什么都拿出不出来,他什么都没有。
说完后,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好似头顶上长了眼睛,他准确的伸出手,抓住了蒋州垂在身侧的手,拉到自己低着的头下。
其实刚才蒋州站起来时,手所放的位置早被他仔仔细细描摹了好几遍,所以这才一击得手。
蒋州却也随他去,要拉便拉,没有拒绝。
汉子把人的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那光洁白皙肌理清晰的小臂,但那小臂上漂亮的肌肉线条却被一块乌紫的淤青打破了。
一看这淤青,汉子那心里疼的,好比给人挖了一块儿似的。
他连忙从床边柜子上取了红药水,细细轻轻的给那淤青的小臂上药,慢慢的,他眼底都红了。
他是最见不得蒋州受伤的,人那多金贵的人,特别是这伤还是为了他来的。
这么巴掌大一片乌青,那得多疼啊,可蒋州一路上面色不改,吭都没吭一声。
一边,张超超已经倒水回来,他见两人正在上药,走过来站在边上旁观。
见到那伤,他不由在心里为高挑个儿竖了一根大拇指。
擦完药,汉子就再没有理由把蒋州留下了,他靠在那张破旧的小床床头,默默目送张超超和蒋州远去。
等人走远了,看不见了,他才把伸得长长的脖子缩回来。
然后坚持了许久的肩膀,迅速耷拉下来,往两边垮掉,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哗啦啦决堤掉下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子,砸在他的手心里,不一会儿,积起一滩,砸得他心里很难受很疼。
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总是这样的没有什么用,只会拖累大奶奶和蒋同志。
张超超和蒋州并排走在土路上,刚刚一番折腾过后,把午休已经折腾过去了。
现在正赶上下午开工的时候,路上的村民陆陆续续的都在往地里去。
身边越过的一个个村民,手上扛着锄头这一类农具,浑身的衣服,就连头发上都沾了黄色的泥灰,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样子。
看得张超超心里一愣,他不禁在心底疑惑,自己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吧,那怪不得那大闺女说自己笑的色眯眯的。
但当他转过脸看着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快他一步的人。
那白白净净的脸和脖子,就算黑色的头发和穿了一上午的工装服上沾有泥巴,也只是零零星星一点,且无论怎么看,都是给人干干净净,冷冷清清的印象。
张超超果断下了决断,肯定是那大闺女看他不顺眼乱说呐,什么德行。殊不知他和那些上工的村民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
十几分钟的功夫,张超超和蒋州二人就走到了他们那块地的地头。
一连两星期的日日除草过后,草已经被除得差不多了,只等今天的收尾工作就算完成了。
张超超想到这里,心里就是一阵解放的愉快,天天这么弯着腰,一弯就是一天,可把他腰都累断了,就连高挑个儿那么强的人,都有些受不住这强度。
走到地头,他跳下坎子,准备去拿起走时放在路边的锄头,却忽然愣住,让他险些摔个狗啃泥。
张超超看着自己手里莫名出现的竹篮子,他默默转过头,看向已经捡了锄头,开始挖草的高挑个儿,颤巍巍的喊了一声。
哎,洲哥。
蒋州手下做事,头都没回,但张超超知道,他在等自己说下面的话。
尴尬的摸了摸鼻头,手里的篮子像个烫手山芋一样,他斟酌着开了口。
洲哥,那啥,你让我带那两碗饭,你还吃不?。
见蒋州没听懂他的暗示,张超超都要哭了,都怪多年养成的习惯,导致他进门时下意识找了个篮子把两碗饭藏里面了。
而出门时又一时没有想起,忘记拿篮子里装了饭,就直接把那篮子当成自己捡到的东西,带走了。
高挑个儿还在那干活呢,显然是觉得他前面的话太无聊,不值得搭理,根本没理他,自己闷声干活。
张超超越看高挑个儿那稳扎稳打的动作,和那一挖一个中的锄头。心一凉,眼一闭,直接把话掏出来全说了。
蒋州停下手里的锄头,直起身,转过来,淡淡的看了张超超一眼,一眼就让张超超心凉了半截。
他也没说什么,不慌不忙直接朝张超超走过去。
站在原地的张超超看这蒋州越走越近,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抓着打一顿之时,手里因为紧张而紧紧拽住的篮子被人提了过去。
他赶紧把眼闭上,以为那篮子要砸到自己身上。结果半天都没有动静。
等他睁开眼时,眼前哪里还有高挑个儿的影子,匆匆在地里扫了一眼,人也不在。
转过身去,才看见高挑个儿提着篮子在田坎子上已经走出了很远了,隐隐只能见一个模糊的背影。
就闭上那么一会儿,走得那么远,不过按高挑个儿那么长的腿,走那么远也是可以的。
结果等张超超干了半个小时后,回来的高挑个儿,手里竟然还提着那个篮子,肯定是没找到人。
这黑黑汉子,一天瞎跑啥呢?
张超超心里尴尬,见人回来也没敢问,老实干活,他没话,蒋州比他更没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干到太阳西斜,那边铜锣才敲响了。
最后那篮子是被张超超提回守卫室的。
两人一起去大食堂吃完饭后,回去路上他还找借口和蒋州分开了,偷摸去卫生室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当时他这心里也有些愧疚,那黑汉子饭都没吃,又不是高挑个儿那种人,肯定肚子都饿瘪了。
蒋州还没走到守卫室门口,远远就看见三个人站在门前,走进了才看清,那三人分别是牛队长,中午那个中年男人,还有持棍行凶的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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