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伯塔没有动,她的头仍然深深低着,拒绝去看他,因为如果此刻对上他的蓝眼睛的话,她怕自己会失控地去打他,或是泣不成声。
“出去!”她突然大声吼道。
然后,她听见一连串的声音:他的靴子踏在地上的声音,门被打开的声音,门被关上的声音,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她自己微弱的呼吸和壁炉里火舌向上窜动的声音。
她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的纹路,心想:刚才在议会厅里,刚才在他面前,她表现得算是好吗?还是不好?她打心底里不想知道,在内心深处,她想逃避,不想抬头,因为只要抬头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就会彻底变成真的了。
一阵急促刺耳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内省时刻。
“进来!”她一下坐直,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有人打开了门,是她的书记官。奈娜的手不再颤抖了,却又因为来者不是伯塔而感到一股钻心的失望。
“女王陛下,打扰了。法师部那边送来了今年春季农事典礼的规划,请您阅读和批准。”
“农事典礼?”
“是的,陛下,马上就是四月了。”
“又要四月了。”
“是的,陛下。”
奈娜呆坐了一会,而书记官耐心地站在门口等待着她的指示。
“放在政务厅里吧,我晚点会看的。另外,帮我草拟一份流放伯塔大人的敕令。
“原因写什么呢,陛下?”书记官面不改色地问。
“他在和苏塞人的战争中刻意隐瞒情报、抵御敌军不力。”
“好的,我了解了。您是要搬回王宫了吗,陛下?”
“对,要搬回王宫了。”
书记官离开了。奈娜慢慢站起来,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肩膀,深吸了口气,心中有些惊讶于自己居然到现在都一滴眼泪也没掉。她走出房门,发现安蒂公爵正等在外面。
“女王陛下,您的质询进行得还顺利吗?”
奈娜对他露出一个微笑,“谢谢,很顺利,我也已经做出了决定。明日早晨,请您和各位贵族大人像战争开始前一样,来政务厅见我。”
安蒂对她深深一鞠躬。他知道自己的这一步已经胜利,那当然就无需多说什么了。
奈娜觉得有些虚脱,像是长久在太阳底下行走后会有的那种脱水感。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自己也不太确定是在去哪里。
侍卫队队长走到她身后,轻声问:“女王陛下,您要我们怎么处置前任僭主?”
“谁?”奈娜神情恍惚地问。
“……利维殿下。”
奈娜“啊”了一声,然后说:“放了他吧。然后,让这些人先别跟着我了。”
她指的是无论她去哪里都紧紧跟在后面的侍卫和仆从。
侍卫队队长其实还想再问一些细节,例如,放了利维后要把他安置在哪里?但连他都能看出奈娜的异常——她走得很慢很慢,腰杆却挺得很直,像在骄傲地爬行着,于是他知道,现在不是继续打搅她的时候。
奈娜独自走过转角处,看见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立在廊柱的阴影下,起初她还以为那是什么过往君主或传说中的人物的雕像,等到走近了之后,她才看清那是希克斯。他仍然穿着最喜欢的黑色雅弗所长袍,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尊贵而英俊。
“希……希克斯大人……”她两只手紧紧抓在一起,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嘴里说着那些她自己都听不清楚的话语,“很高兴再次见到您,我刚返回王都,现在想先去休息一会。如果您明天方便的话,请到王宫的政务厅来见我,我有许多要事想……想和您商讨。”
“奈娜。”他只是说了她的名字。
奈娜第一次觉得这短短两个音节那么叫人难以忍受,她加快了脚步,想要绕过他继续往前走,他却伸出手,一把拦住她的腰。奈娜倒吸一口冷气,转身想要跑掉,却差点撞上一面石墙,她还没有意识到希克斯对她动用了空间法术,只是因为这骤然逼近的禁锢而发出尖叫,抱着头向后踉跄退去,一下又跌进了男人宽大的怀抱里。他的手再度扣上来,这次用上了真正的力气,她挣脱不了了。
“放开我!放开我!”她头脑中掌管理智的弦彻底断了,开始歇斯底里地吼着,推攘着他的高大身躯,而他自然纹丝不动。
听见动静的守卫慌张地跑了过来,在对上希克斯冰冷又威严的目光时,又退了下去。
他们都听说过关于两人关系匪浅的传闻,而此刻女王陛下在那个人的怀里,这哪里是他们能管得了的事情呢?
“放开我!放开我!”奈娜还在嘶吼挣扎。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希克斯是心疼她这样的,他一边冷静地安慰着她,一边抚摸着她的头。
温柔的语言和动作让奈娜彻底崩溃了,积压的情绪全部爆发出来,合理的与不合理的,都混淆在一起了。她的眼眶里迸出滚烫的泪水,浑身发抖,像个婴儿一样不讲道理地哭嚎着:“他走了!他走了!你懂吗?!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他一样理解我了!再也不会有了!”
希克斯注意到她的换气变得过快过沉,这让他有些担心。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仰躺在他怀里,然后抓住她的衣领,一把撕开她胸前过紧的布料,再捏住她的鼻子往上提,只允许她通过嘴呼吸。他的力道很大,让她的脸痛苦地拧起来。
“痛!痛!”
“奈娜,乖,把嘴合上,慢一点换气,不然你会更难受的。”他耐心地劝导。
他从这个行为中得到了奇怪的愉悦感。嗯,她就应该这样,做个乖女孩,连呼吸都被他控制着,如果她不是现在这个状态,他甚至有冲动就这样把她按在地上狠狠占有。
过了好一会,奈娜的呼吸才在他的引导下逐渐平稳下来,于是他松开了她的鼻子,改为替她慢慢顺背。她整个人颤抖地缩在他怀里,泣不成声,嘴里不时念着难以分辨清楚的词句,就这样哭到力气耗尽、不堪负荷,最后只能任由他来支撑她的身体。
希克斯的视线转移到她暴露出来的胸前,血红色的阿斯特勒之心仍然挂在那里,躺在她洁白的乳沟里,反射出他面无表情的脸,很是刺眼。他其实想要把它直接扯下来,但又清楚地知道,尚未到凯旋的时刻,还得再忍一段时间。
必须、必须、必须等她亲自把那项链摘下来,扔在地上踩,然后心甘情愿地回到他的身边。
他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往她在这里临时设立的房间走去。奈娜还在不停地发出哭泣声,刚才的一番挣扎,让她的头发变得凌乱不堪,满脸狼狈。她没有力气了,头孱弱地歪在他坚实的臂膀里,这里是港湾,也是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