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程郁一直在‘学习’。
白天跟着陆弋学,晚上被许衡训,然后再被丢到贺迁那边,像一只被踢来踢去的皮球,连喘口气都要看他们谁的心情好。
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
他们只问他,能不能学会,能不能演得像‘他’。
程郁很努力。
他记笔记,练语气,反复对着镜子练那个人扬起下巴时的弧度。可每次站在许衡或陆弋面前,他还是会下意识低头,眼睛避开他们的视线,脊背一塌再塌。
不是故意的。
是真的做不到。
他从小就是这样的。
一抬头就会被打,出声就会被骂。说不清话时嘴角被扯裂,哭多了被扇得耳朵轰鸣。
太多时候,他只是想活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身体学会了生存的姿态—低顺,从不抬头。因为抬头只会更糟。
现在他们却突然要他直起腰,说出勾人的话,笑得像被爱着的那个人,程郁做不到。他嘴角僵硬,眼神黯淡,像一个拙劣的仿品。
导致许衡经常骂他,“你他妈是不是脑子真的哪里有问题?”
陆弋也冷笑,“天生这么不讨喜,怪不得没有一个人喜欢你。”
程郁听着这些话时,眼神是呆滞的。他早就习惯了。他的脑袋一动不动,甚至连反驳都不敢。他被陆弋掐着下巴,强行抬起脸。
他想和那个人一样笑,眼里却满是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再练的…”
程郁只有在练习的时候,才敢抬起眼看他们的脸,那时候他会用尽全力模仿出那股劲儿。但一旦练完、气氛松了,整个人就又缩回去了。
有一次练到一半,他因为一句话咬得不准,颤了一下,被许衡一脚踹到墙上。鼻血顺着嘴角流下来,他怕弄脏地毯,只能捂着嘴死命不敢咳。
“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许衡失了控似的朝他吼,“你他妈还能会什么?!没用的废物!”
那一晚他是跪着爬回客厅的。灯光太亮,他只敢躲在沙发影子下,仰着头止血,一边把台词反复念在心里,像念咒一样,背错就得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二天早上,陆弋看他眼角淤青,还嘲讽说他“活得像个被打上瘾的玩意儿。”
程郁没吭声,低着头站着。眼眶还在涨,一碰就疼,鼻腔里残留着血味,呼吸都是热辣辣的。
可恶语嘲讽完,陆弋还是把医药箱拿过来。
“别发炎。”他说,“免得将来留疤。”
然后指了指茶几边的位置,命令程郁“趴下。”
程郁只好顺从地跪在地上,把脸贴过去,像献出一块待修补的瓷片。棉签擦过淤青时带着冰凉的刺感,他咬紧后槽牙,强忍着不出声。
陆弋动作倒不重,但也谈不上温柔。他按住他下颌的时候,程郁能听见他说—
“这副皮相要是毁了,万一有一天他回来不高兴怎么办。”
像是在擦拭一个暂时替代使用的器具,动作认真,却毫无怜悯。
许衡也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前一天把他揍得吐血,第二天还是会递一颗止痛片过来,说,“吃了睡一会儿,别弄得明天起不来。”
他们不是在关心他。
他们只是不想把这副身体弄坏。
没到那种时候,程郁都不敢反驳,只是点头,然后向他们颤抖着保证,“我…会再练的。”
他是真的练了。他凌晨起来对着镜子练微笑,练得眼睛红了、嗓子哑了,可一旦面对那两人的眼神,他就又瑟缩了回去,像被谁抽了骨头似的。
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的肌肉变得不像自己的了,嘴角有时候抖得停不下来,像是黏合不上。
最开始的时候,他练完还会偷偷跑去洗手间吐,那种背叛自己的羞耻感就像骨头里长出来的尖刺,让他恶心。
但后来,他连恶心都不太有了。
他只是觉得自己像一团团被翻动过的泥,腥味都暴露出来了,却没人想碰。
他甚至会在练习的时候,忽然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嘴巴在动,但耳朵是空的,脑子也没有。他只能看见镜子里那张脸,它在说话,却没有灵魂。
但住在贺迁那边的时候不一样。
贺迁对他总是很温和。他会在程郁被送来的时候倒杯热水,说“你来了啊”,也不会随便骂他。有时候还会帮他压着门把,说“你小心别磕着”。
程郁不习惯。
他太习惯来自世界的恶意了。
这种不带目的的‘善意’反而让他更局促、紧张。
可就是这点点温度,让他每次到贺迁家的时候都能松一口气。
这天晚上,程郁又被‘转’了过去。
贺迁像往常一样轻轻一笑,语气不急不缓,“今天辛苦了,先吃饭吧。”
他点了不少菜,餐桌上摆得很丰盛—起码对程郁来说,是罕见得几乎有些不真实的阵仗。肉是热的,汤是热的,饭粒看起来也软软的,白白亮亮地堆在碗里,不像他吃惯的那种‘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毕竟平时训练结束后,许衡他们会往他怀里塞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块无油无盐的水煮鸡胸、煮到褪色的西兰花、还有拌得惨白的蛋清粥。全是营养比配过的高蛋白低脂饮食,热量精准控制,连盐分都被限制。
那种味道淡得发苦,像药渣泡出来的清汤。
许衡会强硬地说,“吃了对身体好,别挑,反正这身体迟早不是你在用。”
陆弋则更直接,“别闹脾气。这副身体我们要花很多心思保养,别糟蹋了。”
那不是为他准备的饭,是一套完整的‘容器维持系统’。他们精细地操控每一顿摄入,像是在调校某种设备,而不是照顾一个人。
程郁从不抗拒,也不敢抗拒。食物再难以下咽他也必须咽下去。每次吃完都想吐,却不敢真的吐出来。他知道,吐了就等于不配合,不配合就等于被斥责、被打骂。
他只敢默默地憋住胃里的反应,像咽下一块块石头。
没有人在意他喜欢什么。
可眼前这一桌,却像是贺迁认真研究过他的胃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