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似无意地说道:我听周家婢女些说,柏遗大家一日都未踏出院子一步,晚膳都不曾用多少,不知他身体可熬得住。
她暗暗骄傲,来周家这些日子,她已然打入周家婢女堆,知晓不少小道消息,这不,此时便派上用处了。
说完便紧盯殷姝神色,见她有所波动,只是还仍旧不语,转而看向柏遗大家院子的方向。
仁禾继续趁热打铁说:要不女公子前去看看大家。
全然不知殷姝此刻内心挣扎,犹豫半刻后,她叹了口气,终是要说清楚的。
吩咐道:你去大厨房端些酒菜送去夫子的院落。
是。应答完,仁禾却迟迟未动,像是在等着殷姝反应。
殷姝无奈,点点她的额头,补充道:莫要太少。
自家女公子这意便是说要与大家一同用膳,仁禾急忙朝着大厨房跑去。
待仁禾走远,殷姝唇角扯平,立在原地许久,直至发尾沾满夜露,才一步一步朝着柏遗院子走去。
许是她思绪太多,走的略慢,殷姝走至内室外,便已见菜肴皆摆上桌,柏遗独自靠坐在榻上,手中拿着无名书卷,昏黄的烛光映在他身,少了些清冷,多些柔和。
今日在内室,也并无外人,他穿着一身宽松的杭锦白袍,用白玉簪略略束发,整个人闲散自在。
许是察觉她的目光,他抬眸来看,眼波流转,与平常的他略有不同。
见殷姝呆立在地不动,他语气温柔中夹杂无奈:杵在那儿作甚?
殷姝恍然惊醒,提起脚步朝着桌边走去。
待坐下后,对面那人也缓缓落座。
那白袍略是松垮,随着他坐下动作时稍稍扯开衣襟,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纹理,顺着胸膛而上便是隐隐上下滑动的喉结,几缕发丝紧贴脖颈,让人忍不住想起些脸红耳赤的戏码。
殷姝无意瞥见只觉耳尖发烫,匆匆避开目光。
柏遗似是不觉,先是抬手为殷姝斟杯蜜茶,温和道:先喝杯蜜茶暖暖身。
殷姝如闻大赦,赶忙握住茶杯一口一口不断啜着,趁此努力压抑脸上翻腾的胭脂红晕,缓下颤巍巍的心尖。
却始终感到有一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强烈炙热到让人无法忽视。
待在将茶水喝净,殷姝终于避无可避,只得慢吞吞将茶杯放下。
闻见对面那人说:可要再来一杯?
殷姝点头随即又摇头,她实是喝不下了,反倒愈发觉肚子空空。
先吃菜吧。对面那人说完,两人便无言,室内只问碗筷碰撞声。
不知为何,本是饿的,但饭菜入口,便觉无滋味。
殷姝索性搁下碗筷,就这么直直看向对面的柏遗,眼睛也不眨,开口问道:夫子可信命?
窦赋修说柏遗也是本该不在此世之人,可偏生时至今日也安坐在此,难不成同自己一般是穿书的,想到此处,殷姝心下紧张,若柏遗也是穿书,是否也是来自那个世界。
闻见殷姝此问,柏遗抬眸看向她,虽不知为何突发此问,他还是耐心答道:命理之数,皆是虚妄,我自是不信。
也是不信命吗?
殷姝心愈发提起,思虑片刻,接着委婉试探道:我曾读到游记中提及,一大国名曰华夏,天下为公,让权于民,谓之大同。
柏遗顿了顿,瞳眸直直盯着殷姝,隐隐有审视之意,似乎想要将殷姝从表至里洞穿。
殷姝硬着头皮回望,却装作充满向往之色。
心下暗暗打鼓,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许是没瞧出什么,
正当殷姝坐立不安时便听对面那人缓缓开口:日后莫要在外说此话,是为大不敬。
竟对于华夏二字并未反应,
殷姝心一下沉到底,反倒平静下来,看来柏遗并不是穿书。
不知为何,她居然松了口气。
心下只觉好笑,世上可怜穿书人只此她一人便够了,何苦要多一个。
正是无言之际,冷不丁柏遗突然问道:为何突发此问?
殷姝脑子乱糟糟的,忍不住吐露真心话,我本以为,人之命运该凭自身控,后来发觉,其实许多的谋划是命数已然定好的,你纵是耗尽心力终究在按着它的安排行进。
柏遗此刻才发觉殷姝当下情状与他当年相似,不认命却也无可奈何。
他却舍不得她走自己的路。
有他庇护,她自可安然逍遥一生。
终是克制不住,伸出白皙瘦长的指尖点点她的眉间,吾在,你尽可任意而为。
殷姝猛地抬头望向他,心中压抑许久的恶气一股脑涌上来,夫子所言,便是先我一步解决糕点铺子的杀手些吗?
见殷姝已然知晓,柏遗也不意外,毕竟她与他在某些事情上是相似的,比如极致的感知,却还是一问:
你如何得知是我?
殷姝苦笑摇摇头,反而说起另一事,那我拜你为师一事也有你的手笔?
是。
我被迫陷进太子妃人选一事也是你的棋局。
是。
你表面随我前往周家贺寿,实则是以此为掩饰,暗中调查神迹城一事。
然也。
见他如此坦然,殷姝脑中名曰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你口口声声说,你可庇护我,纵容我一切行径。
可实际上,你也是摆弄我的命运之一。
你有何颜面说,让我纵性而为?
你不过是把我当做困在你手中的蝼蚁,柏遗,你凭什么?
少女声声泣泪的质问回荡在静默的内室。
而面对那人只缓缓闭上眼不答,竭力攥紧袖袍下的指节,面上却无一丝情绪,似乎此刻又是那位稳坐云端的名儒大家。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终于赶在12点发出来了。
因为最近开学,所以比较忙,希望各位小可爱多多包涵。
争取明天早一点!!!
爱你们!
第33章 打算
江南褚与申晏得到密报前来柏遗院子商量要事时, 便见柏遗独立窗前,目光幽暗,宛如深潭般死寂, 侧颜看上去极为平静。
前来的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心中莫名升起不详的预感,脚步一停,迟迟未上前。
柏遗一向敏锐, 可似乎此时才察觉到房中还有他人, 侧身看过来, 见是江南褚与申晏,淡淡开口:
可有要事?
这如同彻骨寒水的目光落在身,两人才回过神, 垂首禀告:夫子, 京城官道的探子回报,京城已派出大批暗卫前来调查神迹城一事,甚至还有隐隐向徽城来的势头, 我们是否先暂避其锋芒?
室内便再无人声,任啸啸风声侵袭。
申晏见柏遗迟迟未答, 抬头看去,离得近了,才发觉他眼下尽是青黑, 唇色渐白, 似是一夜未眠。
他递了个眼神给身旁的江南褚, 江南褚此时才发觉, 眼尖的他甚至瞧见柏遗右侧白色袖袍已然染红一大片, 指尖还在不停向下滴血。
心下一惊, 直觉此刻不该说这些, 应让夫子好生休息。
便听见柏遗缓缓开口:便言青竹山老友传信催促于我,我也偶感风寒,须赶紧回山,替我辞了周老太爷与周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