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赋修不愧是原小说的男主, 天生的政治家与野心家。
只可惜,他并无为君心,只想借一人成就他旷世贤臣之名。
即使现在的他并不是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狐狸, 依旧可以窥见他的缜密心思。
窦赋修经神迹城一事,对殷姝可谓是五味杂陈。
他自诩天命之子, 只恨自己生迟,未能与柏遗一较高下,争第一臣之名。
然而众多心思在殷姝眼前不过一张白纸, 他既有棋逢对手之幸, 也有直视撼岳之惧。
两人各怀心思, 终究, 窦赋修还是开口道:女公子可知为何皇后只将八皇子压下去而不是处决吗?
按宫规, 通奸之罪罪当死刑。
殷姝挑眉, 有人保他?
窦赋修目光落在西南方向, 语气意味不明,荀老太妃受先帝恩宠,可惜膝下无子,在圣人落难之时多加照拂他,与圣人有几分香火情。
因此,荀老太妃才能成为整个宫中唯一抚养皇子的太妃。
此类宫廷往史殷姝不知,她皱了皱眉,于是你尽可放心任皇后处置八皇子。
窦赋修不可置否,复看向殷姝,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看来女公子已然猜出此事的背后推手?
殷姝垂首,淡然道:就是不知我与窦大人想得可是同一人?
这话明摆着以退为进,让窦赋修先开口。
窦赋修半蹲下身,指尖沾了点积水,缓缓在红墙上写上一名称。
殷姝细不可察地颔首。
直起身之人嘴角噙起一抹笑意,能与女公子想到一处去,我也算有些长进。
便是含沙射影神迹城她威胁他一事。
见红墙上写着皇后二字的水迹渐渐模糊,殷姝却道:那窦大人可知,还有一人也看出?
窦赋修不动声色,是谁?
林贵妃。
倒是意料之外,坊间皆知林贵妃圣宠无双,却极少知晓她是个聪明人。
不过想来也是,能在皇后眼皮底下将贵妃之位坐得舒服,安安稳稳生下临沂公主,也不会蠢到哪里去。
只是他还有一事不明,林贵妃为何要帮皇后?
殷姝眉间情绪淡下来,不过是各有所需罢了。
感到殷姝似是不快,窦赋修也不愿再多话,只问出此行最在意的话:阿昭,她近来可好?
一向令百官捉摸不透的窦大人,身为原男主的窦赋修提及萧昭时,语气小心翼翼,又带着想要知晓她近况的迫切。
不过是情之一字罢了。
殷姝暼向他总算顺眼几分,终究还是答道:她过得很好,慈幼局已然在她的张罗下开起来,每日与小孩子玩在一处。
一两句描述,窦赋修仿佛就看见萧昭快意的笑颜。
她向来是喜欢小孩子的,当初在镇上时她每日早起,就是为了教小孩子们习武。
忽的,嘴里泛起阵阵苦涩,背在身后的双手悄然握紧,他张唇又停住。
最后还是道:那便好,还请女公子多加照拂她。
此话不必言,阿昭为我好友,我自会好好待她。
客套话说完,殷姝转身朝华音殿走去,已过了半个时辰,师姐应当快急的出来寻她。
她走后,窦赋修立在宫门前久久未动,满脸寂然。
直至路过的宫婢些羞红着脸向他行礼:窦大人安好。
窦赋修不答,转过目光,朝着太极宫走去。
其实,他想问问阿昭现下住在哪处。
却知道殷姝绝不会告诉他。
即使告诉,他也不敢前去,忆起阿昭含着泪的质问,薄唇不自觉抿紧。
雨霁天青,晚晴撒地,微注小窗明,枯井幽草亮。
他抬眸迎向,将自身曝露,忽的一种隐埋许久的念想冒出头。
若是他与阿昭乡野一生,也算美满。
*
果然如殷姝所料,她才刚到华音殿外宫道拐角处,早就等候在殿门外的周覃快走来。
殷姝好笑,心想若不是在宫中,师姐估摸直直疾冲过来。
周覃离得近了,才瞧见殷姝脸上的疲惫,双腿姿势也颇为迟滞。
知晓此时人多口杂,不可问,她扶住殷姝,两人相伴回屋。
屋中一切如同平常,只有书案上纸张不似原来的位置。
周覃本就欲同她说此事,冷脸道:你去了一刻钟,华音殿便来了一群奴仆,挨着屋子一一查看。
好在你屋只查看了书案纸墨数,我便没有拦。
殷姝表示知晓,眉头却皱的更紧。
皇后心思竟如此缜密,她们在殿前对答,便传人去查,打得人措手不及。
若是话术与事实相符则罢了,如若不相符
殷姝忆起皇后温柔的脸只觉愈发像一丝不变的面具,忍不住升起后怕。
不愧是后宫之主,手段非同寻常。
周覃见殷姝脸色不好,问道:可有不对劲之处?
殷姝摇摇头,将凤仪宫中所发生之事皆告知周覃。
有意略过窦赋修,只说是自己猜测。
窦赋修此人只是暂且屈于她手,隐忍蛰伏,若是有日她势弱,下场便如今日的八皇子般。
她心下冷笑,虽说窦赋修知晓八皇子有人保,可不过是几分香火情罢了。
依柏遗所言,圣人似鬼,喜怒无常,难道真的会因所谓情分就放过给自己戴绿帽的儿子吗?
八皇子的死活是窦赋修的赌局,赢了见微知著,身为圣人重臣,借此试探圣人脾性,保全自身。
输了,不过是一条命,不值一提。
该说,不愧是原男主吗?
*
周覃对殷姝一向无条件的信任,即便是猜测她也相信,她眼咕噜一转,问道:八皇子与梁才人真有私情吗?
殷姝摇头,是否有已无足轻重,众人认为他们有便是有。
世道如此,下棋者只想要赢局,过程如何无足轻重,至于真相,更是笑谈一桩。
此话一出,两人无言,可恨无缚鸡之力,撕不开这污秽世道。
皇后早就对梁才人不满,只是碍于贤德不好出手,是吗?
是。
露华为何要诬陷他们二人?
皇后捏着露华家中双亲的命。
想起露华磕得满头血迹,口中句句喊饶恕,却不为自己,只为放过自己双亲。
殷姝轻叹口气,还是让人去瞧一眼。
她对八皇子很是忌惮吗?
或许是吧,毕竟八皇子建府之后屡屡结交豪族才俊,圣人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隐隐有些威胁太子地位。
那些贵女如何被引去御花园的?
皇后对于太子妃人选一事迟迟无定数,也未召人前去考校。
其余贵女皆以为皇后是在观察她们的性子,于是几日闭门不出。
然而十日有余,皇后始终未有动静,瞧着着窗台上送来的寒菊自是心动,加之婢女些的有意无意的闲语,便相约出游。
殷姝与周覃两人这么一答一问,颇恬静自在。
周覃本是不喜权谋之事,可殷姝这么一一讲来,她倒升起些兴趣。
那勾颐呢?
她?许是意外吧。
虽是这么说,殷姝目光却幽深起来。
周覃撑着下巴,那阿姝他们会死吗?
八皇子我不知道,但梁才人必死无疑。
毕竟没人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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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外,任公公躬身候着,余光不停落在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