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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幅画的一角留着她的名字——薛堕霜。
上世纪九十年代最开放的海市,一位女人声名鹊起,轰动一时。甚至有人不惜花上百两银子只为求上一笔。
她却避世不见,从未在哪个酒会上现身。
有人骂她自恃清高,不过就是个臭画画的。有人夸她宛若苍苍白雪中一只血梅,淩厉的漂亮。
世人褒贬不一,她视若浮云,专心投身艺术,半年不曾见过一人。
但这一切的一切,最后还是被她那没见识的父母结束了一切。
再次出现在衆人视线,是在当时老牌家族的聂家独子的婚宴中。
江南的温婉女人只是露出一只手便被认出。
那双捧着画笔的细手,被一枚戒指困住了天地。
薛堕霜被迫嫁进了聂家。而那吸人血的父母如愿得到了三百万两白银。
其实如果只是普通联姻倒也勉强搭伙过,但麻绳专挑细处断。
她那些视若珍宝的画被搬走,挂在拍卖会上一点点变成冰冷的数字。而钱全部流进了聂家。
原来老牌家族的灰布下是支离破碎的人心,娶她进来只不过为了填补资金窟窿。
灰败的婚姻这才刚拉开序幕。
被铁链禁锢在这方圆之中的薛堕霜産下一儿一女。她给两人都取了名字,唯独女儿的姓名顺了她,儿子姓名依然是聂家重新取的。
最后现身于拍卖会,她沖上去发疯似地用小刀划烂自己的作品。四座惊呼。
没有人愿意心血付诸东流,薛堕霜宁愿世上再也没有她的画也不愿受此淩|辱。
当晚聂宅家薛堕霜割喉自尽,暗沉的血四溅,女人脚边还留着那把刀,正是她当天下午在拍卖会上划画的那把。
薛堕霜同她的画,一同沉没于黑暗的沼泽。
墙角数枝梅,淩寒独自开。
世上再无薛堕霜,她终是孤傲的骨头,宁死不折。
可笑的是聂家对外只说她因病去世,为表追思留下的女儿随她姓。
这便是薛献的母亲。
薛献的舅舅姓聂,从小被好生养着,毕竟是下一个聂家继承人。而女儿被视若贱草,任由狂风呼啸。
命运总是会在茫茫黑夜中牵出一条银线,这是报应。
聂符朔患有先天性心髒病。
偏偏三十年后才发现,继承人不仅有病,还生不出子嗣,传出去简直就是像一阵风能传遍整个海市,被人茶余饭后拿出来在舌尖上来回碾三遍的事。
而自幼对音乐感兴趣薛欲烟和一位大提琴手私奔结婚,生下了薛献。
他是除聂符朔外,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这也就是为什麽他们现在在找我的原因。”
我被这一连串的故事震惊,这哪里是身世,这分明就是小说啊!
薛献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那你外婆好厉害。”我敬佩道。
在那个女性生来是错的年代,不仅能够走出自己的道路,还留有一副傲骨。着实让人钦佩。
薛献点头。
“但我不想回去。”他低着头,宛若刚放学閑暇的孩子踢着路边的石子,“他们之前什麽都不管,现在却要我回去继承家産。”
说到后面还被气笑起来,“天下哪有那麽好的事。不给马吃草还要马跑得好。”
我没多说什麽,只是握着他的手捏了捏。
有时候,行动比话语更重要。
衣袋中的手机亮起,我用空着的左手抽出。
还没点开,那消息便躺在锁屏上。
话不长,却足已让人手脚冰凉。
我的呼吸顿在那里,胸口仿佛压上了千斤重的石块。
是他们。
他们怎麽找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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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的天空也没有星星。一如半年前我踏上这片土地。那时还什麽都不懂,只是呆愣地望着黑夜,迷茫地想着:原来巴黎也没有星星吗?
我靠在酒店阳台上,手里的手机发出幽幽的光,上面是信息界面。
这个年代很少会有人用短信发消息了。
发信人是我记得模糊的号码,但是只要一眼,我就能被扯回那个嘈杂的地方。
【邹池是吧?我是你爹,你妈生病了,邹程那边催债的来了,我去了你之前租房子的地方,那人说你最近有钱了,赶紧给我发两万】
【我是你爹,生你养你,别跟个白眼狼一样】
冷风轻而易举地灌进肺里,呼出来却极为困难。
只是看着这一排理所当然的字,我就几乎不能平静,脑海里全是那个壮实又粗劣的男人。
捏住手机的手心冒着冷汗,指尖颤抖着点下了删除键。
为什麽要在我平淡的日子终于步上正轨了,突然把我拽入深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