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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厉害。要遇见他,需要跑。”他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笑,“我希望有一天,能让他在人群中一眼认出我。”
“这样吗……”我没有去追问“他”的名字。看着被黄昏斜洒进来的暖光照在张潮汀头顶的发丝,它们好像每一个都在叫嚣着一个名叫“未来”的虚幻又美好的东西。
“那你加油哦。”我收好书包,认真地朝他点头。
看着刚从洗手间回来的薛献,心里莫名升起一个念头“如果我要触碰这个遥不可及的太阳,又需要迈出多少步呢?”
眼前的人举手投足慢条斯理,他擡眼朝我看过来,双眸在时空的梦里碰撞。
下一刻,薛献擡起脚,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扣住我的手腕,还幼稚地对张潮汀“宣示主权”:“走了。”
夕阳的光把他照照得毛茸茸的,像极了冬日里垂暮的太阳。
我忍不住低头看着他的手,勾起嘴角,任由他牵着走。
没由来的,刚刚的问题有了真切的答案。
好像不用想太多,太阳的暖光会普照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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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兴什麽?嗯?”薛献偏头看向我。
我提了提书包,佯装生气:“你别学我说话。”
也不知道薛献怎麽发现我这个在问句后面加嗯的坏毛病,居然也学了去。
他声线清爽,一被压低竟也生出些苏气,听得人心痒痒。
“你别学我说话。”他很自然地摇头晃脑。
“好好好。”我不跟他计较,把他牵上公交。
“好好好。”薛献鹦鹉学舌很有一手。
我走到没什麽人的后车厢,拉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好了好了,停。”说着安抚性地在他脸颊上轻轻拍了拍。
他愣了下,随即笑起来,乖巧道:“嗯。”
公交车没有到我们家的站,只有直达荆门小学的站,所以我们都是在小学门口下的车。
晕车严重,我通常都是在车上眯一会,恍惚间被薛献带下车。
可这次的路,跟以往不同,不是回家的方向!
兴许是讨厌这里,我从未注意过荆门小学正对着的十字路口处的对面是一家很小很小的咖啡馆。
“这是?”我擡头看了看商牌,“咖啡馆?”
“正解。”薛献朝我笑笑,推开门让我进去。
其实这里不算是严格的咖啡馆,里面也买些小的水果甜点或是牛奶之类的。
“我们来这干嘛啊?”我扯了扯旁边人的袖子,一只手掩住嘴巴压低声音。
薛献一挑眉,反问道:“你想回家吗?”
这个问题怪怪的,不过说实话并不想。我便摇了摇头。
“那就来呗。”他笑了笑,指了个窗边的位子让我坐过去。
我犹豫着,一步三回头。
薛献自然地走到吧台,不知道跟那个叔叔说了什麽,很快就端着一杯水过来:“你就在这写作业吧,我去那。”
说着指了指咖啡馆场地中间的钢琴。
那钢琴没有薛献家的气派,也没有后来的新,相较而言就比较不起眼了。
我忙扣住他的手腕:“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来这弹琴?”
薛献一只手撑着桌子,表情若有所思:“嗯……怎麽跟你解释呢。琴行那边在翻修,而我过两个月有比赛,这个老板好心让我能在这里练琴。”
“这样吗?”我沉思一会,松开了手:“那你去练吧,别耽误了,我就坐在这陪你。”
“好。”他点头转身离去。
其实这个谎话很拙劣,如果我还能回想起跟薛献第一次见面,很快就能看出马脚。
但我偏偏没细究,就那麽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他。
以至于很久之后才知道,这时的薛献是最难的薛献。
十三岁他已经没有了去处和依靠。他的叔叔把他的钢琴变卖出走,琴行那边也没有续费,可是大赛将至,他一百二的入场费和这几个月的生活都凑不出来,只好来到这里靠弹琴练手顺便赚点小钱。
我盯着那背影看了很久,直到琴声响起才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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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献的琴技在我这个外行人来说只觉得厉害,并没有具体形象的概念。
但我记得,在那个晚上,整个咖啡馆坐无空虚,四周的人全都手里拿着一杯被老板强买强卖的咖啡,眼神全在最中心那个弯着脖颈的男生停留。
我作业写的断断续续,好在量不多,很快写完就认真地享受这场听觉盛宴。
咖啡馆不算新,装修也有几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感觉。灯光黄晕,显得每一个人都像是酩酊大醉的醉汉,玻璃窗外天色暗沉,马路上彩灯一片,俨然是冷暖色调的激烈碰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