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宝,你跟陆教授住一块儿,肯定知道情况对不对?这到底是不是在相亲啊?啊?裴宝?宝???
他在里头扯着嗓子干嚎,殊不知宿舍空荡荡,他叫的人早跑没了人影。
陆教授本人比照片更好看啊。
过奖,谢小姐也是。
真的吗?可是我猜陆教授应该并没有看过我的照片吧?
陆阙浅抿了一口咖啡,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谢烟爽朗笑起来:哎哟,看来我猜对了。
陆阙淡淡道了一句抱歉。
谢烟:不用道歉啊,大家都是被长辈按头相亲的成年人,我能理解。
她以手撑着下巴,歪头看了陆阙一会儿,点着美甲精致的指尖:原本我以为搞科研的教授大多应该是古板老套的模样,就算年龄相仿,跟我大概也会磁场不合,看来是我思想狭隘了。
陆阙放下咖啡杯:谢小姐想得没错,我的确古板老套。
如果陆教授这样的也叫古板老套,那这两个词是贬义还是褒义大概就要重新定义了。
谢烟迷起眼睛,笑道:说老实话,原本我只是打算跟陆教授见一面,说开了不合适,就去跟家里长辈交差,但是现在我有点改变主意了。
陆阙抬眼:谢小姐的意思?
谢烟笑眯眯:意思就是我挺满意你这个相亲对象,不对,是非常有好感,想跟你进一步发展试试,不知道陆教授意下如何?
陆阙掀唇:抱歉。
谢烟拧了下秀气的眉头,玩笑地嗔怪:我们这才见面不到半小时,陆教授就对我说了两次抱歉,我真的有这么难相处么?
陆阙:没有,是我的原因。
谢烟:嗯?愿闻其详。
陆阙似乎是在特意印证自己的古板老套:在我近期的计划表里,并没有恋爱这项安排。
谢烟惊讶:难道你们科研人员的生活,都是顺着计划表按部就班来的?
陆阙模棱两可:大概吧。
谢烟拧着秀气的眉头想了想,表示勉强接受:那么我可以问问陆教授,打算什么时候将恋爱提上日程么?
陆阙:暂时没有打算。
谢烟眉尾一挑:所以陆教授到底是没有恋爱打算,还是没有跟我恋爱的打算呢?
陆阙似乎在斟酌合适的措辞,没等他想好,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突然跑过来在他们桌边站定,手拿一束粉玫瑰直愣愣递到陆阙面前。
哥哥,这个给你。小男孩儿脆生道。
陆阙确定自己不认识他,心生疑惑:给我做什么?
小男孩儿摇摇头:不知道,就是另一个哥哥让我给你的。
另一个哥哥?
陆阙看着面前这束粉玫瑰,半晌不知想到什么,神情至此终于有了波动:你说的那位哥哥,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小男孩儿用力点头:昂!很好看!
陆阙接了花,又问:他在哪?
小男孩儿扔下一个地点就转头跑了。
陆阙轻点了几下桌面,随即拿上花站起身:抱歉谢小姐,我有些急事,恐怕得先告辞了。
谢烟竖起三根手指:第三次了哦。
她摇着头叹了口气,无奈笑着往后一靠:看来我又猜对了,行行去吧去吧,我这趟不算白跑,也该下班了。
...
天上下着小雨,裴蕴靠在花店旁边小巷里,耷拉着脑袋叹气:坏人姻缘天打雷劈,完了完了,菩萨不会保佑我了。
举着伞站在他面前的曾逸晨:......
他是在买好东西准备回学校时遇上裴蕴的。
小雨下得淅淅沥沥,他连把伞也没打就莽莽撞撞跑了出来,被雨浇得狼狈。
他没办法放着他不管,便临时改道走过去当了他的撑伞人。
陪着他走进花店挑了一束粉玫瑰,又看着他把玫瑰交到一个小男孩儿手里帮他转送给对面餐厅靠窗边的男人,最后停在这里,听他毫无逻辑的哀声叹息。
怎么不自己去送。他轻声问。
裴蕴默了两秒,摇头:不了,又不合适。
曾逸晨:小裴,你知道的吧,自己送和托人带送,其实意义上没有差别。
裴蕴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差劲。
自己不敢说就算了,还要拦着陆阙不让他接触其他人,霸道地想圈着他,手段拙劣想要留住他。
可是没办法,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想,他可能真的是被陆阙惯坏了。
又过一会儿,他沉沉吐出一口气,立身站直,语气轻松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走吧室长,我们该回去了。
曾逸晨站在原地没动。
他歪了歪脑袋,又叫了声:室长?
我知道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上别人是什么感觉。
曾逸晨几乎与他同时开口。
裴蕴神色一怔。
曾逸晨握着伞柄的手指紧了紧,不疾不徐:看着原本触手可及的人与自己渐行渐远,看着他满心满眼都装上另一个人,话里话外提的都是他,情绪也完全为他牵动,这种悲哀又无力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因为我懦弱,胆小,既想要把喜欢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又不想接受其他人异样的眼光,更不敢承受来自家人的压力,就算能够跟他在一起,大概也照顾不好他,所以我活该,这一点也不可惜。
但是小裴,你不同。
他闭了闭眼,望进裴蕴的眼睛,一字一句放得很轻:你跟我不一样,得到的结果也不该跟我一样。
因为我知道这有多难受,我不想你跟我一样难受。
雨打伞面的淅沥声重叠了。
是杂乱的鼓点,敲得裴蕴心乱如麻。
曾逸晨抬眼朝他身后望去,裴蕴下意识跟着回头,隔着濛濛雨帘,撞进一双清冷深邃的眼眸。
一瞬间,他的呼吸也慢了,像是被雪撒了一身。
陆教授。
短暂沉默后,曾逸晨率先开口打破,语气里的几分释然,大概只有他自己知晓。
原来那一番话不仅为了开导裴蕴,也是为了说服他自己。
嗯,挺好的。
陆阙点了点头,视线再次看向裴蕴,神色如常,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这几天的躲避。
他问他:回家么?
车内温度比外面略高些。
裴蕴有些局促地坐在副驾驶,低头就能看见被陆阙放在他们之间的那束粉玫瑰。
他忽然觉得尴尬,便将脸偏向窗外,不忍多看。
他以为会被问起花的事,或者什么别的...
然而都没有。
一路上他没说话,陆阙也是只字未言,从上车到下车,从进电梯到出电梯,气氛只有安静。
裴蕴松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失落。
他跟在陆阙身后走进玄关,跟今天的天气一样,情绪也阴沉得快跌到谷底,只想立刻把自己关进房间好好eo一下,散发掉这一身没来由的负能量。
谁知换好鞋才迈出半步,手腕一紧。
一路淡若无事的陆阙忽然握住了他的右手腕,裴蕴毫无防备,连退几步,被他带着往后抵上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