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辉捱过最痛苦的一阵,不顾一地碎渣撑起脑袋,血液从他鼻腔淌下,流进他嘴里,糊满他衣服上手上。
那双死鱼目一般浑浊的双眼里早已经没有理智可言:我开启了不可逆改造程序,一旦开始,没有任何操作能让它中止,你没办法的!只能跟我一起看着他们死哈哈哈哈哈哈!
预备试剂已经快要注射完成,人造血液流速加快,若是没有办法阻止,让那些血液进入吸血鬼身体,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盛辉笑得猖狂至极。
他早已经没了一个科研学者的模样,真面目暴露,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陆阙冷冷瞥了他一眼。
在他猖狂挑衅的注视下,大步走到他身后,抬手拉下总电闸。
咔嚓一声
轰隆声骤然停,世界安静。
显示屏旁边红灯飞快闪烁几下,随着一声尖锐的刺响声划过,齐齐熄灭。
管线中的人造血液在距离吸血鬼身体不到五寸时停滞,纠缠交错的管线保持红色数秒,最后缓缓倒灌回到储存箱。
......
盛辉瞪大双眼,胸口急促起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脚狠狠踹在肚子上。
他摔回地面,脸上血色褪尽,飞快蒙上一层冷汗。
陆阙居高临下看着他,不客气地踩上他的脸,嘴角掀起浓浓嘲讽意味的弧度,口吻极淡:盛教授,杀人杀疯魔了,脑袋也跟着残废了?
你!喝
陆阙一用力,盛辉就说不出话了,喉咙里只能发出钝器划拉的嘶哑怪声。
不可逆?
陆阙轻嗤一声:老东西,等死吧。
......
听完,张梁慎沉默良久。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阙收起手机:不知道说什么就不用说了。
不行,那我不得憋死!
张梁慎语气夸张:这一幕是不是太戏剧化了?!盛老头他傻了吧?!
陆阙偏了偏头。
张梁慎悻悻磨了磨后槽牙:好吧,我摊牌,要换做是我赶到,那种千钧一发的情况,估计我也会慌得脑袋短路,光去想怎么破解程序了。
他听到盛辉说不可逆运转时也傻了,心脏高悬,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操作电脑才能中断进程。
还真是关心则乱了。
切断电源逼停不可逆运转会严重损伤器械,甚至完全破坏,但那又如何。
今天之后,血液改造将永远不复存在,这些机械留与不留,又有什么区别?
他冲陆阙竖起大拇指:牛还是你牛!。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灵敏的思维,说得容易,却比什么都来得不易做到。
陆阙压下他的大拇指,语气不咸不淡:是个正常人都想得到。
张梁慎:盛辉不就没想到?
陆阙:他大脑瘫痪你也跟着一起?
???!
张梁慎嘴角一抽,不甘心:可要不是你揣测出他的意图及时赶到,断一百个电闸也没用啊,所以你还是
行了。
陆阙打断他:接下来才是最忙的时候,别把时间浪费在拍马屁上。
真情实感的事情怎么能叫拍马屁?
张梁慎心口大石落下,现在是一身轻松,语调轻快:知道,准备展开细胞修复工作了是吧?记着呢!我这就去准备!
他拍拍陆阙肩膀,笑容灿烂:拍马屁就拍马屁吧!我还是想说一句,干得漂亮,兄弟!
我们赢了!
事情总算走到终章。
他们已经竭尽全力,尽管不能挽回已经去世的受害者的生命,却将所有正在经受苦难的吸血鬼都带出了火坑。
一场延续十几年的残忍阴谋终于被剖开,吸血鬼背负的莫须有罪名终于得以昭雪。
或许对过去依旧耿耿于怀,心有不甘,但是前路已经崎岖尽除,吸血鬼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他们能够和所有正常人一样光明正大行走在路上。
这个世界是灿烂的,盛大的,包容一切的,阳光从不会徇私,他的光芒可以照耀万物,温暖一切。
地球上所在生物都有意义,都有生存的权利,普通每一朵花都值得被欣赏,每一场都值得被赞颂,而每一个生命,都应该被尊重。
只是欢欣之余,总有些一直以来忽略的东西,会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浮出水面,只有当它们全部得到解答,事情才算真正画下句话。
所以盛辉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动机又是什么?
裴蕴想不明白:一个人谋划坚持这么多年,害了这么多人,难道就只是为了所谓坚持的研究?
他去看陆阙,后者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张梁慎无所谓地摆摆手:别太过执着地去揣测一个疯子的意图,你要是猜对了,那估计离疯子也就一步之遥了。
在他看来不管诱因是什么都不重要,就算是有天大的苦衷,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杀人犯的事实。
而杀人犯就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没有例外。
可是裴蕴觉得重要。
他看着陆阙,脸上明晃晃写着不甘心。
吸血鬼遭了这个大的罪,怎么到头来连个起因都不配知道么?
陆阙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将视线淡淡转向余年。
后者坐在沙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抬起头看向他,浓郁的悲哀被他藏在眼底,凝成了冰霜雪雾。
我知道。
盛辉身份特殊,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被带去警察局,而是被关在异研院中,由警局派来的人专门看守,等所有重点级实验项目和保密项目信息交接完成,才会被带走。
余年作为他的学生,可以申请一次探望的机会。
去时,他带上了那本从阁楼温心然遗物里翻到的笔记本。
你来做什么?
短短不过一天时间,盛辉好像老了十岁,脸上沟壑更加明显,只有一双眼睛锋利依旧,盯得人心生不适。
我来给你个东西。
余年将日记本交给看守的警员送到盛辉手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认出她的字迹。
盛辉眯了眯眼睛:你什么意思?
余年看着他: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余穗的弟弟吧?就像我一直不知道你就是温心然的男朋友一样。
盛辉一愣:什么?!
你果然不知道。
余年嗤笑一声,眼睛里却不见半点笑意,只有望不到尽头的自嘲悲痛:我应该猜到的,毕竟你连自己到底是不是女朋友的供血者都不知道。
盛辉眼神骤变:你在胡说什么?!谁告诉你的?!
你女朋友告诉我的,哦,不对。
余年一字一句纠正:应该是死在你手底下的被害人。
看看吧,温心然留下的日记,看看你自以为清楚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相。
十几年的时间,纸页已经在尘封中泛黄。
翻开一页女孩儿字迹娟秀漂亮,字句生动,即便相隔多年,看客仍旧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她当时的心情。
或欢喜,或雀跃,或委屈,或甜蜜,或欣喜,亦或者......层起堆积的失望。
【15日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