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尔看着依依不舍转过身的余藏秀,快步上前:妈,那你要不要在这陪陪他?接着又看向宋隐山:还有爸。
宋隐山低下头快速擦掉脸上的眼泪:还是你陪着他吧。
如果宋晚亭醒过来一定是看到任尔会更自在一些,而且他现在也愧疚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儿子。
他们一直以为他们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和安排,这些年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宋晚亭的变化,看着他不肯踏入楼上一步,他们发现了端倪却一直不敢去触碰,一直躲避着,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他们不是好的父母,无论是对渔渔还是对亭亭。
任尔见俩人这幅好像要逃避的架势,垂在腿边的手紧握成拳,虽然声音压的很低但却无比坚定。
我不认识晚渔哥,我没有资格替他说任何话,替他原谅任何人,但是我找二爷爷聊过,晚渔哥是个善良的人,他爱你们、爱晚亭,他爱他的父母和弟弟、爱他的家人,他一定希望你们都过的幸福和快乐。
就算这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理解,但晚亭今年33岁了整整23年,他这23年里一直活在自责愧疚当中,我想哪怕晚渔哥生10岁晚亭的气,生15岁、20岁晚亭的气,他也会原谅已经33岁的晚亭。
他说着眼泪自己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对面的老两口互相搀扶着才能站稳。
此时的宋隐山已经不是那个霸道的,让人害怕的商界大佬,他只是一个普通又无措的父亲。
床上的宋晚亭什么都不知道睡的香甜。
任尔不停的抠着裤腿线,说出去的话坚定的没有任何停顿:晚亭他也是个需要父母的孩子,他也爱着他的哥哥和他的父母,所以他才会从愧疚中走不出来,所以他才会体谅你们这些年对他的疏远,当初的事情已经留下了太多的伤痛,你们每个人都付出了代价。
如果当你们老去在另一个世界见到晚渔哥,你们和他说起这些年你们和晚亭之间的事情,你们觉得晚渔哥听到这些会开心吗?这会是他所期盼的吗?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心疼宋晚亭,心疼眼前这对夫妻,他也心疼早早离开这个世界的晚渔哥。
他虽然没有机会认识他,但是他已经从大家的身上认识了他,可以想见曾经活生生的他一定是一个更好更好的人。
他最后的这个问题让宋隐山夫妻俩顿时泪崩。
床上的宋晚亭翻了个身,嘀咕了句:哥哥,我想你。
*
房间内很安静,宋晚亭的衣服放在了椅子上。
任尔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弄的宋晚亭身上都热乎乎的。
他看着这间房间,打扫的非常干净,有些东西能看得出来已经自然老旧了。
他甚至能想象到余藏秀仔仔细细打扫房间的样子,她一定是小心翼翼的对待这些物品,她会一遍遍翻看宋晚亭的那些画册,她会坐在这张床上想念她的亭亭,她会温柔的抚摸过每一样物品,仿佛触碰到她不在身边的孩子。
他能想象到宋隐山会时不时的打开这扇房门,站在门口那里带着回忆的望一眼这屋子,久久伫立着,再垂下头落寞的离开。
他们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头发渐白,这房间里一尘不染没有一丝变化。
晚渔哥的房间肯定也是一样。
他没有父母,他和宋晚亭的父母接触也不多,但是他在这俩人身上感受到那种沉沉的来自父母的爱。
而且这份爱也分到了他身上,今晚他和余藏秀设计要把宋晚亭弄醉,这才是大事。
他以为余藏秀也不会再分心在其它事情上了,可是她给自己做了可乐鸡翅,没有皮的可乐鸡翅。
他想让这一家人都能更幸福一点,如果有什么他能做的。
他看着怀里的宋晚亭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私自做出了这种事情,让你一直隐藏起来的自己暴露在父母的眼中,对不起。
他又在宋晚亭的头发上亲了下:我爱你。
后半夜的时候他也睡着了,楼下的宋隐山夫妻俩却是彻夜未眠,他们在楼下坐了会儿后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来到了楼上宋晚渔的房间。
那间房子果然和任尔想的一样,收拾的干干净净。
书架上放着满满的书还有奖杯和奖状,墙角放了一把吉他,书桌上除了学习用的东西外还有几本漫画书。
老两口在房间里一直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任尔早早的就醒了,他睡的并不安稳生怕宋晚亭什么时候醒过来自己却不知道,但宋晚亭睡的很好,眼看着快要九点了还没有要醒的意思,睡的脸红扑扑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宋晚亭才开始哼哼唧唧,搭在他后背上的手也开始这挠挠,那划拉划拉。
他不由得紧张起来,他完全无法预料宋晚亭醒来发现他是在这间房间里会是什么反应。
但估计会想着爸妈都在的原因,不会立即和他发飙,应该会忍到他们回家,或者忍到半路,或者忍到离开院子。
他就这么提心吊胆的看着宋晚亭睁开了眼睛,连忙扯出个僵硬的笑脸。
这时候宋晚亭还没有发现不对劲,又闭上眼睛贴到他怀里躺了三分钟这才开口:头疼,揉揉。
任尔连忙就开始给他揉了起来。
宋晚亭再次睁开眼睛眼神已经清醒了不少,从任尔的怀里翻过身平躺着,呆呆的看了会儿天花板,恐龙吊灯让他的眉头一点点蹙起。
突然猛地一下就坐了起来,任尔也紧跟着他坐起。
宋晚亭慌乱的四处看了一圈是他的房间,和以前没有任何变化的他的房间,他顿时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晚亭,我
宋晚亭根本没听任尔说什么,用最快的速度下床穿衣服,他的呼吸变的越来越重,脸上逐渐冒出了冷汗,在这个房间里哥哥陪着他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里出现。
任尔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跳下床抓住他:晚亭,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宋晚亭还在努力把衣服穿上想要离开这间房间,他的眼神僵直,画面中对他笑的温柔的哥哥脸逐渐变得狰狞被血染红。
他整个人开始不断的发抖。
任尔用力摇晃了他两下:宋晚亭!你看看我!没事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试图唤醒宋晚亭。
他的声音让楼下的宋隐山夫妻俩也听见了,着急的跑了上来。
宋晚亭脸色惨白,他眼中只有倒在血泊里的哥哥,那双染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对他说着:是你害死我的,是你害死我的
宋晚亭浑身的力气在那一刻都被抽离了,腿软的向下跌去,还好任尔抓着他没有让他摔倒,而是缓慢的坐到了地上。
别怕,没事的我在我在。他抱住宋晚亭:我是任尔,你的狗崽子,最厉害的狗崽子,我会保护你的,别怕,别怕
宋隐山猛地推开门,人都跟着往前晃了一步,看到跌坐在地上的宋晚亭上前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
余藏秀慢了一步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宋晚亭,整整23年了,她没抱过她的孩子:亭亭别怕,妈妈在,妈妈在
她说着又哭了出来。
她和任尔两人一前一后的抱着失魂的宋晚亭,任尔抬起视线抓住宋隐山还悬在宋晚亭肩膀上空的手,按了下去。
那一刻,一直纠结在这个父亲心中的愧疚和为难彻底消失了。
他张开双臂从侧面把宋晚亭和余藏秀都抱进了怀里,手下的肩膀已经不再是小孩子的骨架,他已经长这么大了
爸爸也在。
宋晚亭在几人的安抚之下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又埋在任尔的肩膀上睡着了,等他再次醒过来不是在房间内而是在楼下的沙发上。
枕着任尔的腿,他睁开眼睛还有些懵。
醒了。任尔垂眸看向他,接着扯着嗓子向厨房的方向喊了句:妈,晚亭醒了可以开饭了。
宋晚亭疑惑的眨了下眼睛,就听到了他妈的声音:好了,洗洗就过来吃饭吧。
任尔推了宋晚亭一下:快去洗洗去,我去书房叫爸。
他把宋晚亭扶着坐了起来,就离开了沙发向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