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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龙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起居室的?床榻上,头顶的?帷帐遮蔽了所有的?光线,她?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稍微一动,身旁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你醒了?”
祝扬的?声音在耳边突兀响起,带着几分?喑哑,“有没有不舒服?”
一只冰凉的?手探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雪龙侧过脸,这才看清了,祝扬眼睑底下?有淡淡的?乌青,就这麽趴在床沿,似乎是实在撑不住小憩了片刻,而?她?只是微微一动,他便?醒了。
雪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行:“我吵醒你了?”
“没有。”
祝扬道,“我不应该在这儿睡着的?。”
他声音有点几不可查的?懊恼。
帷幔的?缝隙里,似乎透露出?隐约的?光线。雪龙眯了一下?眼,扯了扯祝扬的?衣角,小声问道:“现在是什麽时候了?天?是不是亮了?”
“你是说,自你晕倒在屋里,直到现在?”
祝扬在她?眼前比了个数字。
雪龙疑惑地看着他的?手:“......三个时辰?”
“不对。”
祝扬道:“是三天?。你昏睡了整整三天?时间。”
一溪风月(八)
雪龙这一次醒来, 却没有清醒太久。
她极少生病,偶尔一病便?格外来势兇猛,在乱梦里挣扎了整整三日之后, 又格外精力不济。倚靠在枕上没一会?儿工夫,就觉得眼皮直打架。
实在没忍住, 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祝扬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 掀开床榻四?周的帷幔走出去, 不一会?儿, 和端着漆木托盘的微雨一起回来了。
厚厚的床幔撩起又落下,雪龙眯了一下眼, 朝外看去。
那场下了好几日的雨不知什麽时候止住了, 青河城是个难得的好天。屋外已是日光璀璨,朗朗流光倾泻过窗棂,明晃晃流淌在室内的陈设和地面上,又将窗前摇曳的花枝照得格外烂漫。
床幔再次落下, 周围又重新陷入昏暗之中。微雨将托盘搁在床头, 目光在雪龙和祝扬之间来回逡巡,似乎有话想要对雪龙说, 但看见寸步不离的祝扬,又只能?将满腹的话咽了回去。
雪龙捧过药碗, 还没喝上一口, 鼻尖就嗅到?一股浓郁的苦涩味。
她犹豫片刻, 用?瓷勺抿了一口, 苦中带涩的味道立即在舌尖迸开来,几乎叫人?难以下咽。
但这味道, 似乎有点儿熟悉。雪龙怔愣一瞬,然而病中的记忆太过纷乱, 这奇异的熟悉感转瞬即逝。
她苦着一张脸搅拌着药碗里深棕色的汤药,直皱眉头,忽的从旁边伸来一只手,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变出一颗蜜饯,递到?她唇间。
幽香的荼蘼花香混合着极淡的清苦药味儿,猝而逼近她身前。
雪龙盯着那颗蜜饯,眨了眨眼。
乱梦中的记忆倏而如潮水一般回笼,雪龙张嘴咬了一口蜜饯,不知想到?了什麽,耳畔慢慢泛起了薄红。
泛着苍白的唇角沾上了薄霜的糖衣,坐在床边的祝扬眼睫颤动?一下,伸手想帮她抹去,雪龙却忽然一低头,堪堪避开了他的手,端起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
动?作?一气呵成,然而祝扬看得清晰,她端着药碗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祝扬眼底波光微颤,修长的手指在指腹处缓缓撚了几下,然后慢慢将手收了回去,什麽也?没有说。
汤药喝下去,雪龙没过多久就昏沉起来。
昏睡了整整三天,她其实并不想再睡下去。奈何她病了这麽几日,原本就精力不济,这下更是连眼皮都擡不起来了,只得无奈地钻进被子里。
饶是意识逐渐模糊,她仍是倔强地睁大了双眼,长长的睫毛不断打颤,就是不愿意闭眼。
直到?身侧伸出一只带着凉意的手,不由分说覆在她双眼之上。紧接着祝扬的声音传过来:“闭眼,现在没什麽事儿是需要你操心的。”
掌心之下,祝扬感受到?她睫毛扑簌簌颤抖,挠得他手心微痒。过了片刻,她像是终于老实了,在他手掌底下阖上了眼皮。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在睡梦之前,雪龙神志朦胧之间,似乎有一只手伸过来,替她理了理耳畔的鬓发,又替她掖好了被角。
祝扬的手轻轻搭在她眼上,视线四?周变得狭小又昏暗。一片静谧之中,雪龙终于抵抗不住睡意,缓缓阖上眼,放任自己沉入梦境里去。
一直到?她的呼吸声变得清浅又平缓,祝扬这才挪开手掌,无声无息地站起身,撩开床帐朝外走去。
走到?廊下,君照正站在屋前的阶梯上。见到?祝扬推门出来,便?迎了上来:“殿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