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山洞出发,沿着水边的滩涂一直往南走,山势由陡峭逐渐趋于平缓,水道也愈发宽阔起来。雪龙观察着水流的方向,心中已?然?有了猜测——沿着山谷的这个方向一直向前走,便能走到昨夜她下船的地方。
雪龙回到山洞的时候,祝扬依然?维持着她离开时的动作?,躺在干草上一动不动,昏迷未醒的模样。
她叹了口气,坐在山洞口开始烤鱼。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野外自己烤东西吃,无人教她,她只能自己摸索。雪龙捡来树枝将?鱼架在火上,回想着从前西泠军将?士们的样子旋转着木枝。
也许是她哪里记错了步骤,鱼啪嗒一声掉进了火里,登时火星四溅。
雪龙措手?不及,被迎面燎了一脸的烟。待到她手?忙脚乱地将?鱼从火堆里取出来,鱼肉已?然?糊了一大块。
她叹了口气,来回折腾了好?几遭,这才勉勉强强将?鱼烤成了勉强下咽的味道。
雪龙咬了一口,食之无味,但足以果腹。烤鱼的味道弥漫在山洞里,雪龙擡起手?,在面前的烤鱼面前扇了扇,似乎是希望这香味能将?祝扬唤醒似的。
她扇了两下,又自觉幼稚,看着对食物?香气毫无反应的祝扬,有点儿发愁。
天色逐渐昏暗,山洞里的火光倒映在雪龙瞳仁里,像是湖水里蕩漾的涟漪。夜色逐渐笼罩了山林,月光明亮而?皎洁,是个好?天。
耳畔传来风声水声,林海里涛声嗡鸣。这些声音都距离她很远,小小的一方山洞里,天地四野都是寂静的。
一片静谧里,她吸取了昨夜的教训,再也不敢自顾自睡去,只敢靠坐在石壁边,睁着眼睛,慢慢看着篝火一点一点熄灭,整个山洞里重新陷入黑暗。
就这麽守到了后半夜,山中连鸟雀的声音都消失了。
雪龙实在是困乏了,脑袋一点一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意识模糊的。
也正因如此,
她没有听见,隐藏在山洞外莎草晃动声中的,一阵细微的、朝着山洞而?来的窸窣声响。
-
自从年少时开始接触蛊术,大概是乱七八糟的蛊盅试得?太多,在身体?里残存,祝扬就几乎再没有生过寻常的病。
因而?,这一次发热,便格外煎熬。
他一向睡眠浅,极易惊醒,如今发起热来,却久违地陷进一场场光怪陆离的乱梦之中,怎麽也醒不过来。
梦中魑魅魍魉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地缠着他,而?他深陷其中,仿若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眼前的景象像是黑白的画卷,徐徐展开在他面前,有的熟悉,有的却极其陌生。然?而?祝扬心知肚明,这些场景中的主人公、那个年纪逐渐长大的男孩儿,无一不是他自己。
这个梦开始于一望无际的山野。
视野里是无穷无尽耳朵黑暗,鼻腔里是浓郁的草药味和血腥气。尚在襁褓里就被迫离开了母亲的婴儿被置于窄小的空间里,被这味道所?刺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起来却年轻了不少,焦急地安抚着婴孩:“小殿下,您千万别哭了!待会儿您要是哭了,小人可保不住您的命吶......”
祝扬挣扎着想说点什麽,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随t?即眼前场景转换,眼前嗅到浓郁的一股诡香。
咣当一声,蛊盅被摔到地上。
还是方才那个声音,隐约含着怒气,喝道:“黄毛小儿,胆子真是大了!”
“老师此言差矣。”另一道冷静的声音响起,慢条斯理?说道,“一个不谙国事?、只知道玩蛊——邪门?外道的储君,还不够具有迷惑性?吗?”
等等......这是......
然?后,汹涌的雾气再一次自虚空之中传来,将?他密不透风地裹挟起来,就连呼吸都困难。
祝扬想要大口呼吸,然?后眼前的场景再次转换,他回到了府邸后面,那栋存放蛊盅的小楼里。
楼阁里漆黑无光,他撩起自己的衣袖,看着自己小臂上触目惊心的一排小孔,无力地看着黑色的鲜血汩汩冒出,疼痛像是天罗密网,让他的心髒都在抽痛。
大司马起了疑心,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条剧毒的蛇,借此试探祝扬。
所?以他就当着桓胥的面,给自己种下了那道相同的蛊。
这麽多年,隐瞒身份、藏拙露怯,实在是太累了、太累了。从年少时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天起,他的每一天都前行在刀尖之上。
看似风流自在、无拘无束,实际上都是经年累月的一张人皮面具,戴的久了,并未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反倒越来越疼。
直到眼前的场景再度变化,祝扬看见自己站在一片竹林边缘。林中血雾弥漫,他在刀光剑影之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少女身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