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许妍出去放牛时,常有一个人跟在她身边,跟个影子似的甩不掉。
这人也和许妍同村,比她年长一岁,名叫常富水,因他在家排行老二,村里人更喜欢叫他常二。
常二上学那会儿就总喜欢时不时的在许妍身边转悠一下,还故意逗她,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许妍不爱搭理他。
后来她不念书了,常二也在不久后退学,谁知道这段时间竟也开始放牛。
许妍讨厌他归讨厌,但这地不是她家的,她拦不住谁要来,起初几天,常二就远远跟着她,后来他就总找机会过来跟许妍聊天,荒郊野岭的,许妍又是个姑娘家,常二天天跟着,她总得堤防一些,那段时间,许妍每天都胆战心惊的。
晚上回去吃饭,在饭桌上,她想提一下这件事,还未开口,刘兰喝下一杯白酒后就开始数落许良。
你就跟你爹那个死德行一样,整天出去瞎跑,有啥出息,好好的学不上了,在家里胡混,再这么混下去,早晚死外头,你最好死外头,我也省心。
许良挨骂的时候基本不反驳,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从炕上跳下去就跑,自从他不上学,基本在家里就摸不着他的影子,刘兰看见他就骂,看不见的时候又担心他真出啥事死外头,整天逮着许妍就念叨,让她没事的时候多出去看看,还说许良最听她这个姐姐的话,她是当老大的,要多照顾弟弟妹妹。
这话她听了十几年,只要刘兰起个头,她就能把话一字不差的接下去。
自己想说的话,也就没必要说了,有时候她甚至怀疑,真正从外面捡回来的那个孩子,应该是她才对。
第二天她照旧要去放牛,只不过出发前,她用捣蒜的杵子捣了点辣椒水装在空置的药瓶子里,悄悄的带在身上。
那个常二又几乎和她同一时间到她经常放牛的那片荒甸子上,许妍连看都不看她,手里握着药瓶子,心里早就打好了主意,但这天常二只跟她说了几句话,也没太靠近,更没有出格的举动。
日头快下山时,许妍松口气,赶着牛回家去,从河坝上刚下来,常二突然从后面追上来,听见脚步声,许妍就慌了,一手握着赶牛的鞭子,一手去拧药瓶。
许妍,许妍,你等会,我有话跟你说。
许妍脚步停了下,手里的药瓶藏在掌心里,转身警惕的看着常二。
你有啥事?
我想和你约会,在东边那片小树林,今晚七点,不见不散。
那个时候正流行港风,常二也学着电视里的演员烫了个头,中分的发型,半长的头发烫了个弧度,他说话时故意抬了下下巴,好像觉着自己很帅很酷似的,惹得许妍一阵不适。
许妍盯着他的笑脸,他的话好像还在耳边回荡的,胃里翻江倒海的,像是生吞了个苍蝇一样的恶心。
她扬起赶牛的鞭子,怒气冲冲的往常二身上挥,你有病吧,谁要和你约会,我已经忍你很多天了,你以后离我远点,不然我看你一次抽你一次。
许妍身板瘦,长的白净还嫩,发火的时候脸蛋泛起一片红,看着一点也不凶,反倒让人觉得娇嗔。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对常二发火,常二也不恼,反而还笑,一面躲一面笑嘻嘻的说:嗳,我认真的,约会奥,我等你。
你还说。
许妍气急了,挥着鞭子就冲过去,常二哈哈笑,转头撒开腿就跑。
许妍追了两步没追上便停下了,回过头赶牛往家走时遇上了路从,看见他那刻还惊了下,也不知刚才他们的对话他听去了多少。
她没和路从说话,路从也没什么表情的从她身边走过去。
夜里,常二从院子里出来,到茅厕去解手,刚一迈出院门,就看见黑夜里有个人影立在那,还有火星子一明一灭的烧着,他吓了一跳,颤颤嘘嘘的问:谁谁在那?
你爷爷我。
声音又低又沉还带着嚣张气焰。
知道是个大活人,常二仗着胆子走过去,那人就在他走近的时候抬起头来,借着微弱的月光,常二看清了他。
路从?
路从眯着眼睛吸了一口烟,抬脸瞥他,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常二纳闷,你找我干啥?
以后离许妍远点。
他知道路从这人不好惹,一般没人愿意和他犯话,可男的都要面子,他常二也不例外,被这么命令着,他哪能听话。
我凭啥听你的?
不听?那你试试?
常二哼笑一声,试试就试试,我和许妍的事,跟你有啥关系。
似乎听见路从嗤了一声,后将大半截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碾灭,下一刻,他突然扣着常二的后脖颈将他往远处带,常二一下就慌了,使劲儿挣扎,谁知这路从看着不怎么壮实,手劲儿却这么大,被他这么箍着,一点都挣脱不开。
路从,你要干啥?
让你尝尝挨打的滋味儿。
他那话说的轻飘飘的,像在闲话家常一般,愣是听得常二毛骨悚然。
你你敢打我,我告诉你爸去。
离他家里远了,路从脚步停下,常二觉出不对,抻长脖子要喊救命,话未出口,肚子上就吃了一记闷拳。
常二被打的哭爹喊娘。
你还跟着许妍么?
不跟了。
真不跟了?
常二疼的捂着肚子,声音里带着要哭的调调,直说:不跟了,不跟了。
要让我知道你再跟着她,下次我打的比这还狠。
路从满意的放开了他,一得到解脱,常二撒腿就往家里跑。
你不是要告诉我爸么,尽管去,老子不怕,但你记着,之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你们好狠的心,看文不评论的吗
第10章 那一年风雨
别看常二人高马大的,但其实怂得很,路从轻飘飘一句话就将他唬住,他哪敢真的告状去啊,谁不知道路从那小子不服管教,他老子根本就管不住他,真要把路从惹急了,他还真能说到做到,反正这挨打的滋味儿不好受,他可不敢给自己找麻烦。
常二捂着肚子回到家里头,脸色惨白惨白的,他妈一见就问他是怎么了,他扯谎说是拉肚子,到底没敢说实话。
从那天之后,许妍再去放牛就发现没有常二跟着了,虽不知缘由,但心里总算松口气。
五月份,兰市这边的气温已经进入到比较舒适的状态,温度适宜,天朗气清。
那时候村子里很少能见到汽车,没有尾气污染,空气也格外清新,尤其离家十几里地的荒甸子上,除了一望无际的青青绿草,就是埋头吃草的牛群。
许妍一个人在牛群之外,甩着赶牛的鞭子,时不时的望望天空,体会当下这一时刻的安静。
那个时候放牛,为了解闷,许妍有时就会带上一本书来看,那书就装在斜挎在肩膀上的布袋里,那是她上学时用的书包,军绿色的,已经有些破旧了,包里只有一本书,连点吃食都没有。
不过有书看已经是极好的了,毕竟那可以充作精神食粮。
许妍的精神胃口很大,她看的书很杂,几乎什么类型的书都会看一些,只要家里有的,只要能买到借到的,无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