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那边准备好了东西过来唤,安阳认真地说着,而后扶着他的肩膀刚想坐起身。
殿下莫下地了,也没几步路,奴带着您过去。
安阳还没来得及坐直,就被他抬起手揽住了腰,稳稳地抱起。
她沉默了几秒钟,没来得及反驳,就已经被抱着往热水那边走去。
实不相瞒,其实之前有常嬷嬷对她管束些,再加上她其实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淑女虽然看起来像。
她就是腰有点酸,揉揉就差不多了,不至于走不动路。
这,这与其说是爱护,不如说是盲目溺爱了吧。
虽然有点爽,但是感觉自己像个社会废人。
安阳自我怀疑了几秒,而后被抱着到盥洗室的屏风之后。
奴先告退,去看看宫内的事务,你们注意些,别让殿下受凉了。
褚卫拱了拱手,快步离开了。
将衣服除净,拿软布擦拭着身体的安阳还有些困倦,听着旁边宜春的话也就随意地点了点头。
等清洗完,戴好月事带,再穿戴好衣服,已经过了几盏茶的时间了。
殿下若是身体不适,可要将手头的事务暂时搁置一下?
宜春看着已经清醒过来、笔直往书房走去的安阳公主低声问。
堆到本宫眼前的就基本是能尽快就尽快的事了。
安阳的头上只随意地插了两支金钗,发丝只是一卷一束,随意却也带了些慵懒的优雅。
你去忙吧,让本宫安静会儿。
这是屏退左右的意思了。
宜春躬身,快速退出了房门。
她先是顺着昨日翰林学士们的意见给她的恩师写了一封信,盖好印放到一边,而后继续往下看。
安阳有些头疼地看着手中大段大段的家族名单。
朝堂官职可比这些世家大族乱七八糟的关系清楚多了,最怕的就是密密麻麻如蛛网般的联姻关系。
她自己都敢吐槽自己这关系一表十八里,更何况这些扎根玉京几十年的老世家。
更不谈这些人还爱拜师!
拜师!
本就复杂的关系愈发让人头大。
但你也拿有些小官没办法,他们想要世家的庇佑向上走,若是不愿投靠,就有概率要被官官相护的世家打压。
想要做皇帝门生,首先也得走到他面前啊。
所以皇帝才会如此头痛。
好在安阳要做的事远没有皇帝那么复杂。
就在她想着抓华阳来当评审壮丁,岂不美哉的时候,突然看到窗下不远处的花丛前一只鸭子快乐地跑过去。
安阳:
她眼神变了。
没过几步,那只肆意奔跑、沐浴阳光、茁壮成长的鸭子就被一只苍白的手捏着抱起来。
树荫下的褚公公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怀中的白鸭。
那鸭子动都不敢动,像是被什么威压给吓住了,眼珠子都不敢转,瑟缩地任由褚卫摸着。
褚卫身后跟着的是司宫台的宫人,他正是拿着文书在低声禀报。
树荫边是修剪得当的清雅花束,春日入夏,再热些,这些名贵的花朵就要发蔫了。
距离得远。
安阳看的也不太清,只觉得那只鸭子好生快活。
毕竟那双手臂,明明早晨才抱过她,那双手还帮她揉过身上和肚子。
她托着脸颊的手动了动,而后深呼了口气,低下头开始继续看正事。
她不知。
抱着怀中鸭子的褚公公一边应和着身后人的话,时不时用略带讥讽的语气指点几句。
不在安阳公主面前,他尖酸的声音和脾性显露无疑。
好家伙,我不会动你的,毕竟你现在也是殿下的所有物。
少年太监勾着嘴角,眼尾略微上挑,略微眯起,瞳孔漆黑凝视着它,有些尖锐的声音难免带了些轻佻。
但在崇雅宫中你也要听话些。
他转过身,笑容带着些嘲意。
刚好,咱家等会去那牢狱之中,回来的路上顺便带你去看场戏,欣赏一下活鸭是如何被制成佳肴的。
跟在褚卫身后的人禀报完,不发一言,只是额角有一滴汗。
什么时候,这位大人连鸭子都不放过了?
看不懂。
可能这就是他当不了大人物的原因吧。
他这样想,神情恭敬中又带着些恍然与释然。
*
安阳自然不知道刚刚那只不知不觉、微妙碍了一下她眼的鸭子,不久后就被褚卫裹挟着出了崇雅宫。
她拿到了阮明樱通过守在身边的暗卫交付给她的密信。
信上写着为数不多的、用她贫瘠的记忆力尽力拼凑出来的花神节剧情。
也是难为她了。
信上说着阮明珠会在这一次的花神节筵席中途,因为被一个宫女泼了身水带出殿内,一通神奇的栽赃嫁祸而后掉入了水池。
醒来的时候就已经重生了。
而后已经历经坎坷、前世的裴府世子妃在花神节上一鸣惊人,却依然在安阳公主手下没有拿得魁首。
最终在众人的遗憾与认可之中站在魁首身旁,却不差分毫。
然而这件事却依然没有给安阳公主带来很大的烦扰,甚至有不少人认为不将花神印赐予表妹的公主大公无私。
简直恨得人牙痒。
安阳将信件看完,陷入思索。
因为她不知道这个所谓女主重生这件事是不是必然会发生的。
如果不是,只要规避掉她落水这件事简直太轻松不过。
如果是的,那她呼吸急促呛水,或者低血糖一晕都能达成重生的条件。
那安阳就一点办法没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她举办的宫宴上会有宫女将水泼到贵人身上而后出去换衣服这种事。
不说金吾卫和嬷嬷们,那群暗卫是吃干饭的吗。
安阳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却也没有停滞下来,写下书信,之后派人将花神节当日的宫人再确认并警告一遍。
这种大事选出来的宫人们往往是宫中老人,但凡有过前科的都不可能进入,远非普通的新人们能踏足之地。
若真是出事了,要抓起来是相当简单的。
正如瓮中捉鳖,一抓一个准。
安阳眯着眼,手指弯曲抵在唇边。
她其实不是很在意阮明珠是不是重生。
重生又不是回炉重造,把智商也重新洗一遍,即便再厉害,如今也不过还是个阮家女罢了。
阮明樱都能被褚卫直接打晕了绑到她面前,阮明珠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即便是在这般排查之下,依然出现了剧情中的陷害宫女,那她反而挺好奇到底是谁的手下能突破她、褚公公、金吾卫、皇家暗卫的层层丰收。
这般厉害的人,在些什么不好,去欺负一个普通世家女?
不懂。
*
今日的褚公公格外不同。
风姿依旧,明明是微笑的表情,那总是习惯半眯着的眼里带讥讽,他怀里抱着一只惊魂未定的鸭。
所以,为什么是一只鸭子?
几乎是所有人都在看到看到褚公公手上那只被拿捏了的小动物时,表情陷入了一瞬的放空。
莫非,此鸭别有深意?
褚卫自然不在意旁人的想法。
他的声音如阴魂不散般在鸭的耳畔响起。
你也是只见过世面的鸭了,被殿下抱过,进宫崇雅宫,糟蹋过价值百两的奇花异种,如今又下了刑狱走了一趟,见过血淋淋的酷刑。
他垂着眼,戴着扳指的手一下一下摸过它的头,语调缓慢而带着韵致。
现如今,轻易宰杀了你,咱家反而有些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