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后院特地辟出来了一块地,四周用篱笆围起来,里面圈着一群鸡,雄鸡精神抖擞地顶着鸡冠在圈里溜达,母鸡来回觅食,窝里还有两只正在孵蛋。
专门负责养鸡的丫鬟熟练地跑去过,从窝里捡起两枚蛋,揣在怀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农庄呢,赵夜阑看着叽叽喳喳的地方,指着鸡圈难以置信地问:你竟然在府里养这些东西?
嗯。燕明庭丝毫不觉得奇怪,还兴致勃勃地引他去后面的小鱼塘,你再看看这些。
赵夜阑扶额。
达官显贵多讲究得很,会在院子里修建小桥流水的景观,既美观别致,又有风水一说。将军府可倒好,小桥流水是有了,里面的游鱼却不是常见的用作观赏的红黄鲤鱼,而是一群诸如鲈鱼、皖鱼这类常食用的鱼,隐藏在水底,偶尔才浮出水面。
你在府里养这些做什么?
不觉得很有活力吗?燕明庭得意地挑了下眉,伸手指了指鸡圈和鱼塘,骄傲的神情仿佛在说这是他打下的江山似的,谁说我将军府死气沉沉的,你瞧瞧,多热闹。
别人一般都不说将军府死气沉沉。赵夜阑对上燕明庭追问的眼神,缓缓道,都是说你克星而已,连狗都克死了。
燕明庭摸摸下巴,琢磨道:想不到他们知道得还挺多,这些活物多半也快要被我克死了。
很快,赵夜阑就知道他说的克死是什么意思了。
桌上的食物都是刚端出来的,冒着热气,清蒸鲈鱼,水煮鱼片,剁椒鱼头,酸辣鸡杂,参鸡汤还有几道配菜,几乎把鸡和鱼利用到了极致。
你就是这么克死它们的?赵夜阑问。
我这是送它们早去投胎,放心,我为它们念了往生咒,来世应该不会再堕入畜生道了。燕明庭夹起一片鱼肉,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些都是自家厨子做的拿手菜,看相自然是比不上赵夜阑吃过的珍馐,但经过这一上午的折腾,胃口已经打开,浅尝几口,味道尚可,不慌不忙地吃完一顿,还算满意。
但若要他天天吃这些,那是不可能的。
经过这几个时辰的了解,赵夜阑和燕明庭的生活习性可以说天壤之别。
一个奢靡好排场,一个简朴图方便。
要想和谐相处,那就得彼此做出让步。但赵夜阑,他并不想和谐相处,更不可能让步。
你若能改,那是最好。若是不能,咱俩就分房,后院不是还有那么多屋子吗?你带着你的人去和你的鸡鱼一起过吧。赵夜阑道。
不是,你让我改,好歹也说说清楚到底改哪些吧?燕明庭不明所以。
首先,你外出回府,得先净手,尤其是去完校场回来,一身臭味。赵夜阑厌烦道。
一旁的小高老实巴交地补充道:大人喜香,我们身上都要香喷喷的。
这话落在覃管家耳朵里,横竖不是滋味将军习武之人,带点汗味怎么了!那是威风凛凛的男儿雄风!不像某些人,一身脂粉香气,还引以为傲。
他哼了一声,不料被其他人听见,赵夜阑斜了他一眼:覃管家似乎有话要说?
覃管家一惊,低头认怂:老奴无话可说。
还有其他的吗?燕明庭询问。
赵夜阑:还有,下人太少,饭菜太硬,桌椅太旧,衣柜太小,床板太硬,鸡圈太臭暂时就想到这些,先统统换掉。
燕明庭沉吟思索,覃管家先急了:将军,不要答应啊,咱可受不了这委屈!
赵夜阑优哉游哉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晶莹剔透的玉在指间穿梭,他微微一笑:既然受不了,那便分开过吧,账房也分开,赵府归赵府,将军府归将军府,咱们互不干扰,就当友邻,如何?
覃管家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
虽然京城里没有听闻哪对新婚夫妻在成婚第二天就分房,但将军这是特殊情况,两个大男人,分了房才好睡嘛,宽敞!
覃管家悄咪咪给燕明庭使眼色,谁知燕明庭却语出惊人道:可以,这些我都改,你想换的东西也马上安排给你重新换上。
赵夜阑一顿,抬眼看着他:当真?
嗯。
你为何答应得如此爽快?赵夜阑狐疑道。
没什么,就是不想和你分房罢了。燕明庭坐在椅子上,舒适地伸了下懒腰,难得娶了这么个美人,怎么能把你冷落呢?
明知他是故意这么说,好激怒自己,赵夜阑还是禁不住生气,神色几变,倏地一笑,按捺住眉间的怒气,起身走到他面前,挑起他的下巴,呵气如兰:将军说的可是真话?
燕明庭好笑地握住他的手指,静待他的反应:是。
眼前人脑袋一偏,凑到他的耳边,轻微勾唇:我这香囊里不仅有香,还有毒,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还能偷香了。
温热的气息深一下浅一下落在燕明庭的肌肤上,激起一层薄薄的战栗,这和带兵打仗时的振奋与忧惧不同,是来自另一人的呼吸,便轻易让他僵硬如此,是从未有过的未知的新奇体验。
唰地一声,佩剑露出一点利光,锋利无比,燕明庭低声笑问:不知是你的毒见效快,还是我的剑更快?
四目相对,对峙良久。
然而局外人却没有听到他们嘀咕了些什么,更没有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人们只看到这两位主子前一刻还在闹分房,转瞬就说上了情话,然后头挨着头去说悄悄话,脸上还都带着笑,实在令人震惊。
赵大人,有人求见!
守门的话音刚落,门口就多出来一个身影,远远就看见可怕的赵夜阑,撑着燕明庭的椅子,低头似要强吻燕将军,被这一幕吓得直接在门口绊了一跤。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燕将军你被调戏的好惨呐!
第9章
来人正是吏部左侍郎陈昊义,自从尚书余钧良在狱中死去后,他就有些急不可耐了。
当职多年,好不容易有了晋升机会,按理来说这空缺理应他胜任,可是皇上迟迟没有下达调令,让他寝食难安,唯恐出了什么岔子,于是便想到来赵夜阑这里吹吹风。
上回去拜访赵府,得到肯定的回答,他回去兴奋了没几天,却发现赵夜阑一直忙于婚事,压根没空理会他的事。又听闻那几日去赵府拜访的同僚都快把门槛踏破了,他又心慌了起来,并不只是他想要这个大好的机会。
于是趁今日又备上了大礼,以贺喜新婚为由登门拜访。
恭喜燕将军,贺喜赵大人啊,看到您二位如此恩爱,真乃幸事啊。陈昊义从容不迫地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拎好手里的东西,笑着走进了大堂。
只可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赵夜阑冷峻地瞥他一眼,直起身回到自己的座椅上,也没再给燕明庭一个眼神。
燕明庭笑了笑,大方道:你是
我乃吏部左侍郎,陈昊义。陈昊义毕恭毕敬地道出自己的名讳,并不觉得唐突,谁让这位将军刚回京不久呢,朝堂上一大半人都不认得,也是正常。
你来做什么?燕明庭问得直接,陈昊义犹犹豫豫地看了赵夜阑一眼,燕明庭了然道,看来不是找我的,那你们先聊,我出去一趟。
说罢,他便提起佩剑,潇潇洒洒的独自离开,和赵夜阑出行时大张旗鼓的场面截然不同。
赵夜阑目送他离开,才屏退下人,问道:说吧,什么事?
陈昊义又将来意说明了一番,离开前,小心翼翼地将纸皮包住的一点零嘴交给他,暗中从袖中取出一张房契,压低声音道:这是我城北的一处宅子,大人若是喜欢的话,拿去当个闲宅都行。
赵夜阑似笑非笑:陈大人这就见外了,我说过了,这事最后做主的是皇上,可不是我一两句就能说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