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庭理解李津羽想保护他的心思,但并不赞同过度的保护。没有哪位父亲愿意自己的孩子去吃苦,可有些苦总归是要的吃。
人长大了,没点正事做就容易跑偏,李津羽能护得了他一时,却护不了一世。
燕明庭道:你不是成天吃喝玩乐会得很吗?应当对这些行当有所了解吧,不如去做点生意?
啊,做生意啊我爹可是右相,我却去做一个商户,会不会有损他的面子啊?
话音刚落,燕明庭就重重拍了下他的脑袋:你丢他的面子还少了吗?不想吃苦就说吃不了苦,找什么借口,一边去,别挡着我路了。
李遇程抱着脑袋,闪到一边去,见他进了府,才突然上前一步站在大门口喊道:燕明庭,对不起!总之,之前是我对不住你,你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燕明庭回过头,见他已经转身跑了:臭小子。
翰林院里,王桂生明显已经被孤立了,只有阮弦偶尔抽空去和他闲聊几句,其他时候多数时候都是独自行动,向旁人询问需要的典籍时,也只能得到一个极其敷衍的回答。
几天下来,未免有些丧气,他来到亭中一角,独自叹气,苦闷与失落的情绪交织,让他对如今的情况很是失望。
这时,他看见不远处的檐下窗边,赵夜阑也是如他一样孤身一人,正弯腰提笔,不知在写什么。
他起身走到窗边,刚一站定,才发觉他是在绘制宣朝地图,心里有些疑惑,对方却率先开口:怎么?觉得委屈了?
王桂生如实道:我不觉得我有错,明明是他们太迂腐,为何当不肯直视自己的错误?
这里是翰林院,和你一样都是进士出身,你有的傲骨,他们也一样有。你认为他们有错,他们同样认为你有错,你为何就一定要坚持到底呢?对你有何好处?
可是蒙蔽双眼,只会停滞不前,不思进取,不为百姓办实事,我们为官的意义又在哪里?
可你区区六品,一个刚入官场的晚辈就妄图修正他们的错误,是不是太冒进了?他们凭什么要听你一个毛头小子的话,你既无高于他们的权力,又无能让他们信服的真本事,光凭一张嘴,就能替你完成你所谓的为官道义?赵夜阑本不想和他说太多,还想让他再感受感受官场的险恶,才会知道过刚易折的道理,可是他的时间不多了,你若是还想怨天尤人,就找块凉快的树荫呆着去,别在这打扰我。
王桂生抿了抿嘴,良久才道:那你认为我应该如何做?
去跟他学学人情世故吧。赵夜阑冲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王桂生望过去,便看见阮弦正在听那几位老学士讲学,也不知说了什么,叫那几个老迂腐摸着胡子哈哈笑,然后主动提起了一些学问。
赵夜阑见他终于肯放下脸面去找阮弦请教,这才叹了口气。
这二人,一个过于圆滑,真才实学却少了些,于是便将飞黄腾达的主意打到了身边人身上,把每一个人都哄好了,才有更大的机会一道鸡犬升天。
另一个则过于孤傲刚直,有抱负有才华,但行事太过孤僻,官场不是凭一身正气就能一路亨通的。
他们俩正是互相学习借鉴的好搭档,若是能扬长避短,将来也能辅佐皇帝解决掉这先皇留下来的一大摊子烂局。
放衙后,他拿着钱袋,一路从街头买到了巷尾,明记的包子、会春楼的醉虾、锦轩的绸缎、街边的小玩意一不小心就买多了。
回到府中,还找了几名下人来从轿子里搬东西。
大人,你怎么突然买了这么多东西啊?覃管家见这场面,什么玩意都有,也上手帮忙搬运。
小心点。袋子里的东西掉了起来,赵夜阑拾起来,是两根糖葫芦,在街边恰巧看到的,便买了一些。
覃管家又折回来,看见他手里拿的糖葫芦,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大人你这是给将军准备的生辰贺礼吧!
赵夜阑一顿:生辰?
是啊,六日后就是将军的生辰了。
赵夜阑低头看了眼糖葫芦,手指微缩,轻微地蹙起眉在他生辰前死去,是不是不太吉利?
也罢,左右不差这几日,等燕明庭过完生辰再走不迟。
咦,将军你人呢?覃管家方才好像看见燕明庭出现在大门口,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赵夜阑和他一同看向大门,空空如也,道:你老花眼了吧。
大门外的转角处,何翠章悄声问:将军,我们为何要躲起来?
废话,你没听见他们说什么生辰贺礼吗?燕明庭搓搓手,踮起脚,往院里瞧去,看着下人们进进出出的东西,保不齐那些都是赵夜阑给我准备的贺礼,我现在出去,岂不是把他精心准备的惊喜给撞破了?
有道理让我看看大人都准备了些什么?何翠章也踮起脚,往院内看去,小声汇报,他手里拿了两根糖葫芦!
没跑了!
铁定是给他准备的贺礼,燕明庭暗暗握拳。
何翠章:咦,小高讨了一根去。
可恶的小高!!
作者有话要说:
小高:啊?找我呢??????
第45章
赵夜阑将剩下的东西都交由覃管家去安排,带着小高去了卧房,取出一张房契,交到他手里: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该成个家了。你拿着这房契去看看屋子怎么样,看看需不需要重新修葺,再置办点新物件,再去找个喜欢的姑娘吧。
小高看看房契,再看看他,忙后退两步:大人,我要的是糖葫芦,不是房契啊。
我知道。赵夜阑直接塞进他腰带里,附耳低声道,你长大了,该有自己的去处了。若实在找不到好的去处,便去找你叔公安排,他自会给你重新安排一份好差事的。
我不要叔公。小高嘴巴瘪了瘪,大人,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赵夜阑叹气,好言相劝道:难道你就不想娶妻生子吗?
不想。小高毫不犹豫道。
娶妻生子就会变成覃管家那样的糟老头,我就要跟着大人。小高忽然问道,大人,你是不是要死了?
我爹去世的时候,就是你这样的!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小高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
行了行了,还没死呢,我不会死的。赵夜阑哄骗道,既然你不想娶妻,那就留下吧。
嗯!小高擦擦眼泪,猛点头,突然一顿,又飞快地擦了起来:将军来了。
赵夜阑看向外面,燕明庭果然走了过来,他低声道:今日我们说的事,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知道了。小高离开前,又小心翼翼地指着他手里的糖葫芦,这个能给我吗?
燕明庭一走进屋子,就看见赵夜阑将最后一根糖葫芦也给了小高,正欲开口,却见小高泪眼婆娑地转过身,拿着糖葫芦就跑出去了。
他几度张口,半晌才问道:小高这是怎么了?
想家了。赵夜阑不换不忙地坐下,旋即想起还买了些吃食,又起身去找吃的。
我可看到了啊,你刚刚把糖葫芦给他了。燕明庭跟上去,在他旁边转个不停,发觉他买了好些美食回来,心道这距离生辰还有好几日,也不怕放着坏了吗?
怎么?你也想要?赵夜阑取出会春楼的醉虾,打开纸袋,顿时香飘四溢。
嗯,我也想家了。燕明庭脱口而出。
赵夜阑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是在谁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