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舟好像变成了无念峰的主殿,少年懵懂地拖着下巴,眼巴巴地朝外看。
师尊他没什么底气,轻轻地问,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陆北津呼吸乱了,没敢再回头看。
但他忍不住地想:他被景瑜丢下一次,便已经如此愤怒,那景瑜待在无念峰中等归期未定的他时,又会有多么愤怒与恐惧?
景瑜倒没想到陆北津想了那么多,他只是用陆北津的行事方式,解决了一下问题。
反正陆北津在灵舟上也死不了,他就没必要和这人同行了,多耽误事啊。他只熟悉无念峰的灵气,想要救君卿,只能在那里。但这事需要提前布置一些,神道的一些隐秘不能让陆北津察觉。
更何况他要趁陆北津回来之前,把无念峰里埋的酒都给挖出来。在无念峰生活了许久,但景瑜一直没怎么改变过这里的东西,只有那几坛酒是费心酿的。他要走了,那酒就是砸了,他也不要留给陆北津。
酒香满溢,景瑜轻轻尝了一口,终究没敢多喝。他这个一杯倒的酒量,要是喝多了被陆北津做什么手脚,他才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景瑜于是去了外峰,几个道童正下了课业,正打闹着回来,听见有美酒,眼睛都直了。连连道谢着把酒收下了。
道童们问:怎么忽然送我们这么好的酒?
因为我要离开了。景瑜道,这是送别礼。
道童们眼巴巴地看着他,推出一个人问:这酒太贵重了,我们也没有能够给你的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以后有了值当的还礼,我们就给你送过去。
景瑜怔了一下,没想过回礼这回事。毕竟他只给陆北津送过礼,而那个人是向来不会说个谢字的,更别提给他回礼了。但他不透露姓字,这些道童好似心理负担还很大。他两相斟酌之下,轻笑了笑:我出身清幽谷,你们以后遇上清幽谷的人,让他们带给我就行。遇不上也不用强求毕竟他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成神,把清幽谷里的封印清除呢。
清幽谷好,我们记下了,一路顺风!
景瑜收了满耳朵的送别与祝贺,心情颇为不错地回了内峰。只是一踏进去,便被一股冷冽的气息环抱住。
回来得倒真快,复活君卿的阵法还需要一段时间成型。他唇角的笑意霎时间消失了,淡声道:师尊怎么了?
陆北津将他紧紧拥入怀中,又恨他不告而别,又说不出地心虚。可就这么让他把景瑜放开,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实在太软弱了。
宽厚的掌心按在景瑜的后心,陆北津捏起景瑜的下巴,强行让少年抬头注视着他。
景瑜的眼中波澜不惊,并不奇怪他会做出这种事。
若是之前,陆北津会回过神来,松开他了。但今日的陆北津像是被他的神情刺激到,不但没有松开,指尖反而碾着景瑜的唇瓣,一点一点,饶有兴致地将他的唇瓣压得充血泛红。
景瑜不知道陆北津这举动是为了羞辱还是泄愤,但他能感觉得到,相贴的身体被抵住了。
倒是正好。
少年轻声道:师尊,双修吧,我把修为还给你。然后他就可以离开了。
陆北津的焦躁被他的前半句话压下,却在后半句话中被重新挑起。他皱眉道:用不着。我又不是把你当成储存修为的容器。
景瑜似笑非笑。这话所有人都有资格说,唯独陆北津没有。
如果不是陆北津那过河拆桥式的双修,他还不知道,这世上能有人能做出需要的时候甜言蜜语把人哄上床,不需要就把灵力取走,然后自顾自走开的事情。
少年唇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周身萦绕着一点恰如其分的侵略性,勾得人移不开视线。
景瑜的手扯住陆北津的腰封,将它从两人紧贴的身子指尖缓缓抽出。男人捏住他的手,呼吸却已加重。景瑜垂着眸子,吐息喷在他的领口:陆北津,你是不敢了吗?
陆北津确实无来由地怯他,隐藏的心思被挑破,却只有怒火上头。
他缓缓松开少年,任由景瑜扯开两人松垮的衣衫。
景瑜一如既往地温顺,任由陆北津折腾,只是眸子始终没有光彩。
陆北津一瞬间察觉了什么,却又不肯相信,只狠狠扯住景瑜的头发,看少年吃痛而湿润了眼眶。
愤怒褪去以后,剩下的却只有狂喜。
景瑜还愿意
陆北津大口地喘着气,额角落下汗水。他几乎要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让景瑜在他身下软化。
景瑜早就封闭了五感,随他怎么折腾,反正只是渡个修为。之前因为炉鼎印的影响,每次和陆北津双修,对他来说都是一场折磨,如今早已对这种事没有兴趣。
他恢复意识时浑身酸疼,擦干眼角的泪痕,撑着身子站起来,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扯了回去。
景瑜皱眉:师尊,你该克化修为,不然会出问题。
男人听见他的话,缓缓睁开眸子,才发觉自己还拉着景瑜,轻笑道:不是我想拉着你,只是一时没控制住。
景瑜懒得听他的借口,但更懒得和他纠缠,只应了声:我知道了,你继续吧。
陆北津不知还能不能听见他的声音,淡声道:我向来对自制力引以为傲只有你恨不得死在他身上。
景瑜莫名听懂了他的意思,有点不适应。陆北津这话,好像一只雄孔雀在开屏求偶一样。他恶心地推开那只雄孔雀,连回应也懒得给他。
陆北津却陡然叫了他一声:景瑜。
景瑜:做什么。
陆北津的声音有点虚弱,身上的灵气也一样杂乱,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浮木。
你会待在我身边对吧?男人轻声问。
景瑜没有给他回应,于是陆北津身上的灵气越来越散乱,这样下去,他会因为灵力逆流而死也说不定。
只要沉默,就能收割这人的性命。景瑜内心忽然生出一股怜悯,但说不上是对陆北津,还是对那个曾经对陆北津死心塌地的自己。
男人苍白的唇角渗出殷红的血迹,气息渐渐衰弱。景瑜捏紧外衣,对陆北津最后撒了一个谎:我在。
在陆北津的气息平稳下来之前,他都在。
景瑜看着陆北津将灵力收归己用,他能想象出,自己走了以后,陆北津会重新变成那个高高在上的北津仙君。这些日子的失控与虚弱,对他来说会是一场不愿意面对的噩梦。
景瑜可不想等他噩梦醒来,再愤怒地把自己扼死,于是他只能赶紧离开。
无念峰的一草一木,景瑜都还熟悉,他嗅着竹子的清香,一路回到了无念峰的主殿。
此处的禁制早就被他暗中拆下了,大殿中心的地板上,也被他用符箓烧出了一个串联阵法的小洞。只需要将心头血注入进去,就能启动阵法。
这个阵法能烧尽一切,从身体,到景瑜这个捏造出来的灵魂。
他会变成自己最初的模样,天地之间的一缕清气,离开无念峰,回到清幽谷。从此以后,陆北津再也找不到他。
景瑜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宇之中清晰可闻。
少年有些茫然地四周看了看。这里是他在无念峰待得最久的地方,离开时,他也想过带走些愉快的回忆。
但思来想去,和陆北津的相处,竟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那就这样吧,景瑜想着,在伤痕累累的手腕上,轻轻划开一道。
殷红的血珠滴入阵法当中,刹那间,火焰顺着大殿的角落燃起,将景瑜包裹在其中,像一朵巨大的红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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