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块石头,呆呆地想了很久,终于失落地垂下头,想:可能是没有了吧。
八转历劫以后,他终于明白了,景瑜为何会联系清幽谷之人,将他们的因果线斩断。
往事种种,皆是他亲手种下的恶因。斩断因果,是景瑜给他最后的仁慈。
如果偏要强求,便只能自己吞下恶果。
分明死意已决,却还如此为他着想这孩子怎么会这么傻陆北津奄奄一息之时,空洞的双眸望着天空,冰凉的泪水从腮边滑落。
景瑜要等他。
师尊会带你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
陆北津:一些造谣式自我攻略。
小景:不信谣不传谣。
咋爆字数了还没写到见面呜呜呜呜呜
第47章 重识(五)
原来是他来了。容积羽笑着道, 这位可真是不凡,连清幽谷的气候都能惊动。神君需要过去看看吗?
景瑜摇头:他还在九转琉璃之境中,不必太过挂心。
九转琉璃之境?
九转历劫, 荡涤罪孽, 求见神君。里面的幻境因人的罪孽而异,我还没见过能从里面活着出来的人。
那陆北津呢?神君觉得他能不能出来?
景瑜思索了片刻,最终坦诚道:不知。多年前,为求突破, 我曾走过九转琉璃之境, 只受了些皮肉之苦,便被送了出来。我不知他会经历什么。
九转琉璃之境最后一转,乃是心魔劫。景瑜当时心思单纯,对感情更是一窍不通, 半个心魔都找不出,九转琉璃之境气得将他上报了天道, 此后才有了情劫一遭。
如果以他的情节与九转琉璃之境的心魔劫类比的话景瑜扬唇笑了笑:不怕你笑话,我倒希望他在里面坚持得久些, 多受些折磨。
另一边, 九转琉璃之境。
九转心魔。
陆北津醒来时,发觉自己被人拥在怀中, 怀抱温暖,一如记忆之中的模样。
他喉咙酸涩, 战战兢兢地叫:景瑜。
少年怔了一瞬, 声音带着笑:哎呀, 师尊醒了, 我去告诉他。你先歇着, 别再牵动了伤口。
说完后, 少年便将他放在床上,一阵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男人的眼神空荡荡的,僵硬地扭转头去,盯着少年离开的方向。
他知道这是他要经历的最后一劫,因为少年的面庞之上白茫茫一片,看不见五官。
很快,少年便拉着一个男人回来,那男人给陆北津诊了脉,淡声道:灵脉受损,此生恐难以复原。
陆北津神色有些奇怪地看着那同样没有脸的男人,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景瑜却欢天喜地地拍了一下掌:没关系的师尊,我会养你到寿终正寝的。他也会养你的。
陆北津忍着浑身的剧痛,想问清这个他是什么人,却被少年按住头顶,死死压在床上。意识消散之前,陆北津瞥见少年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口。
就算是幻境,也要让他看见自己在景瑜身上造的孽吗。
陆北津醒来后不再挣扎,沉默地看着少年的一举一动。少年经常来看他,却从来不会在此过夜。即便只是个幻境,陆北津却仍然慌乱。他的手脚在这个幻境中都有些畸形,走路时疼痛难忍,他忍着疼痛出了门,却听见少年与那个男人的对话。
如果不是他与你相像,我当初怎么会对他那么好呢。少年撒娇般道,就是一点移情啦。我当初又见不到你,可我为他受伤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你呀。
那男人轻哼了一声,声音无奈又宠溺:你还敢在我面前提这事,嗯?快些合籍,看我之后怎么收拾你。
陆北津的耳边嗡鸣不断,脸上被抽空了血色,眼前的景象天翻地覆。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因为一脚踩空而摔在地上,匍匐的模样极其狼狈。
动静惊动了屋中的人,两张没有五官的面容直直朝向陆北津。陆北津的眸光散发着浓浓的杀意,那个男人却只冷笑道:不过一个替身,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少年有些慌张,撒着娇劝他:别这样,他毕竟是我师尊呢。少年蹲下身子,指尖撩过陆北津的长发,那触感却如同毒蛇在他耳边吐信:师尊,你就别挣扎了,我们都答应了给你养老送终不是?你看你入了魔,经脉俱废,也活不了多久,就别来打扰我们恩爱了。
猩红的血气填满了陆北津的双眸,他的身体扭曲地抽动着,眼看着便要爬起。
少年无奈地叹了一声,指尖按在陆北津的肩膀上,下一瞬,陆北津便再也动不了一根手指。
你当这奴印是我给你下着玩玩的?都说了别逼我动用它,你怎么就不乖呢徒儿最讨厌不乖的师尊了。回去吧,别来打扰我们了。
陆北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不受控制地转了过去,于是他连那两人白茫茫一片的脸也无法看见。
他无声而扭曲地行走,眼角滑下两行血泪。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景瑜那么爱哭了。他明明没有让景瑜受伤,徒弟的眼泪却好像止不住他曾以为景瑜生性软弱,却没想过,是自己对他太过残忍。
喉咙间响起痛苦的嘶吼,却在少年不耐的闭嘴下,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步伐沉重。
吐息宛若泣血。
身后却传来男人揶揄的声音:师尊,等我们洞房花烛,不会忘了给你送一杯喜酒的。你可千万要活到那一天,别死得太早,脏了我们大喜的好日子。
洞房花烛?
陆北津的步伐顿在了半空,身周升腾起如有实质的深红杀气。
他在九转琉璃之境中,从来没有想过反抗,因为他知道,那些都是他该受的。是他活该,辜负了景瑜的一片心意,才落得如此畜生不如的下场。
他的情绪早已化成一团死寂的灰,只有在想起景瑜时,才会有所触动。
源源不断的血气,注入了陆北津的身躯。男人轻咳一声,整个幻境却宛如被人吸走了色彩,尽数暗淡了几分,只有陆北津身上涂了厚厚一层血气,殷红得如同断头铡上滴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