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积羽自然发现了他的异样,挑明了问道:怎么了?看你不是很开心。
景瑜轻呵了一声:只是想起,连古魔都不杀我刚救的人,陆北津却下得了手呢。
曾经在雪原之上,他偶然救了一个路过的修士。虽然自己遍体鳞伤,还救了个白眼狼,但若是下一次同样遇到不知底细的修士,那时的景瑜也还是会去救。
而陆北津当时为了断绝他的念想,一剑杀了那人。
景瑜曾经一遍遍催眠自己,因为陆北津是对的,他不该乱救人。但多年以后回首,那时的痛苦,却并非轻飘飘的对错可以掩藏。
不过对陆北津的怨念是真的,将之表现出来,却是为了试探。
景瑜坦然望向容积羽:你口口声声说着暂时放过他,却已经让我想杀了他了。
景瑜的反应大大出乎预料,容积羽眸光凝滞了一瞬,笑着道:看来他作孽太过,终究遭了恶果。我们日后的交易,或许能够谈得比我预期要更轻松了。
景瑜冷笑了一声,仿佛因为伤痛的过往,已经不能再容忍陆北津。
他一直好奇,容积羽为什么不急着要陆北津的命了。
分明陆北津在魔界待了几十年,还拿了半个魔界的道则,却没与古魔起过一次冲突。
看来不是不急,而是暂时还办不到啊容积羽,你堂堂古魔,这几十年都在魔界里忙些什么呢?
若是此时继续装作想杀了陆北津,这人说不定还要反过来劝他稍安勿躁,毕竟都花了大心思救人了呢,让他多活一些时日又何妨。
但过犹不及,彼此底牌还未亮明,贸然进犯太过危险。景瑜轻应了一声:既然如此,我便多带着陆北津,在魔界待一段时日。正好可以看看蛮荒之中的道则,就是不知道这位心悦于我的古魔大人,能否行个方便了。
景瑜带着点笑意看向容积羽,那目光像是要把人盯穿:毕竟陆北津如何是小事,我只要修真界能恢复为一体便好。
要是让陆北津听见这话,估计得闹。堂堂北津魔君,怎么能比不上小小的道则呢。景瑜在心中想着那场面,总觉得有点喜感。
你想在蛮荒之中走动,当然可以。容积羽似是已经猜到了他会提出这等要求,摇着羽扇道,整个蛮荒都是我的领域。我将自己的印迹给你,你到哪里都不会有麻烦。
一个通红的印迹在空中显现,景瑜随手收下,便与容积羽告别。
没有必要留下了。无论容积羽在这座废城之中做什么,自己与他废话了那么久,都给了他足够的时间隐藏,再无可能查出蛛丝马迹。毕竟他没有这方面的专长,要是清幽谷的人在,就会方便很多
还是得回去一趟,就是不知道,他回去搬救兵的目的,能不能瞒过容积羽了。
他怀揣满腹心思,已走了几步,忽然听见古魔似揶揄的笑声:用完就扔,郎心似铁啊。
景瑜权当做没听见,出去望向陆北津:走。
陆北津望见他没有与那人一同出来,眸光微亮,一言不发地跟在景瑜身后,像个听话的仆从。
景瑜走出一段以后,才发觉陆北津这一路安静得离谱。他回望了陆北津一眼,从男人的神色中看出了不少落魄。
奇了怪了,以陆北津身为魔君的骄傲,被孤零零地扔在街上给行人赏看,不应该是很生气吗?他现在的反应,是打击过了头,还是根本没感觉?
可能是打击还不够?
景瑜不介意给他加一把火:陆北津,你觉得刚才那人实力怎么样?
他看得清楚,容积羽出手时,若非陆北津躲得快,或许早就与那些魔修一样,在极致的魔气之下魂飞魄散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陆北津的神情,果然难看了些。看来他猜得没错,陆北津还是很在意这些。
他便又随口说了点容积羽的好话,夸人容貌气度都不错。陆北津脸色依旧很难看,但终究没气得要解除约定,景瑜便也不再说什么。
说这些话时,他分出一丝心神,去看容积羽给他的古魔印迹。
容积羽说整个蛮荒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景瑜冷笑,这可是明晃晃的威胁了啊。
陆北津像是嚼破了苦胆,口中一阵阵苦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再也没有办法去管景瑜与谁关系好了,景瑜爱喜欢谁,都与他没有关系。他心中疯狂地想回一句,让景瑜不要与那人走得太近。可是他连规劝一句都没了资格。
他沉沉应了一声,结束这话题。
景瑜没再说话,陆北津也沉默,直到快迈入殿门,陆北津才发现这里是他们居住的殿宇。胸口的闷痛没有随着时间消逝,反而在这一刻爆发了。
他站定在殿外,涩声问:你很喜欢他?
景瑜简直想上手把他抓进殿了。
他们现在十之七八被容积羽监视着,但只要进了殿宇,便能借由层层禁制阻拦容积羽的窥伺。便是进一步就能说清真话,谁知陆北津在门口闹起了脾气。
不过也没事,左右就是多演一会戏。景瑜收回那只踏入殿门的脚,好整以暇地笑看他:他总比你讨喜。
陆北津的面色更惨白了些,笃定道:你还想和他再见面。
是啊,你要是忍受不了我与他相处,可以毁约离开嘛。景瑜没忍住诱导了一下陆北津,可男人一点都不顺遂他的心意,看上去气得要命,却始终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一点想毁约的意思。
真没意思。
景瑜没心情和陆北津大眼瞪小眼,反正待会知道了真相,陆北津就能理解他的说法了:进来吧。
景瑜迈入殿宇,便听见身后人的喘息声有些粗重,他疑惑了一瞬,便觉得一股翻天覆地的力量袭来,将他扑倒在地。
男人死死抱着他的身体,力气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醋了,欠收拾了,我不说。
第59章 重陈(九)
陆北津, 你发什么疯?
一句痛斥显然不能让陆北津松手,景瑜被他勒的浑身生疼,感觉身后像是贴了一块会呼吸的坚冰。
景瑜已经很久没有被陆北津如此碰触过了, 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 男人的靠近会令他如此不适。
曾经那些黏腻的、痛苦的、尊严尽碎的回忆,一股脑地涌入了景瑜的识海。青年喘息着,重重咬着舌尖,将那些不堪的情绪封存。
竟然影响他情绪到了这种地步景瑜冷喝一声:松开!不许碰我。
他一连下了两道命令, 才感觉自己被僵硬地松开。
清越的声音宛如晨钟暮鼓, 敲醒了陆北津昏沉的意志。
他这是
他方才做了什么?
逾矩。
毁诺。
几近疯魔。
仅仅是因为景瑜多与旁人待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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