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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了这个?”
“对。”
“可还有其他异常之处?”
“没有吧。”唐团仔细回忆,“陛下急着见你,在门口摔了那一跤。不过属下寻思着这事儿算是意外,不能算是异常吧。”
苏靖之道:“你再仔细回忆。”
唐团不敢怠慢,想了想又道:“也许真有一处吧。”
“哪里?”
唐团嘿嘿一笑:“属下想看看陛下食盒里做得是何物,陛下异常紧张,说是亲手做给王爷尝的,死死抱着食盒不给我看呢……”
苏靖之绷紧的神态,在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情况下缓缓放松,最后唇角几不可查地擡了擡。
——是朕亲自让御膳房做的,可好吃了!
……这个笨蛋。
撒谎讨好都能把实话抖出来。
唐团是个粗人,但跟随摄政王这麽久,自是能察觉出老大应当是在高兴。唐团抓抓脑袋。
苏靖之道:“白日昼眠,擅离职守,本该罚你军棍三十。”
唐团下意识捂紧了屁股。
然后摄政王又道:“但念尔在初犯且在府中,免去杖责。”
芜湖~
“改为罚俸三月。”
唐团屁股保住,脸彻底垮下来:“老大我还是选择军棍吧,属下老老实实挨顿揍行不行?”
***
祠堂。
苏靖之面前清香燃尽,脑海浮现出下午小皇帝在书房的种种情态:
——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朕的手艺好不好吃?
——摄政王替朕操劳国事好辛苦,朕给你捏捏肩膀,你看看受不受用?
——这块点心朕也帮你尝尝鹹淡。没试出来,让朕再尝一口。
——摄政王……
——摄政王……
苏靖之唇线绷紧。
王府祠堂白烛火苗熹微,祠堂所供奉的诸牌位,是苏家自大魏开国以来守国的六代将军。
清香袅袅,烟气萦绕,苏靖之凝视香头的火星,神思却在诸多往事当中不断游走。
“晏儿。”
“阿晏臭小子。”
烛火之上,他朦胧望见父亲跟母亲的身影。
“臭小子,兵法策论你不读,诗词歌赋你更不擅长,项羽当年还立志学习万人敌呢,你整日舞刀弄剑,在长安城跟一帮游侠少年厮混,最后是打算跟你老子到前线当个大头兵麽?”
“夫君此言差矣,我观晏儿倒是这些游侠少年的首脑,上回妾身瞧见晏儿把他们带进将军府排演阵法,那架势有模有样,倒像是要把那些不安分的游侠儿,教化成为自己的部从……”
大将军苏振威嗤笑:“当游侠跟从军哪能是同一个路数?你这就是慈母多败儿,瞧把他给惯的,你看他还挺得意,恐怕以为自己爹娘正在夸他,让他跟祖宗们报喜呢——给我跪好!”
被父亲拍了把后脑勺,少年苏靖之绷直身子,人却笑了笑。他那双眼睛极亮,眉目俊朗,锐气张扬,仿佛是柄无法被安放入鞘的锋刃神兵。
将军夫人容氏微笑:“我儿莫怪你父亲严厉,咱们苏家历代从军守国,你父亲怕你走了邪路,跟浪蕩子学些纨绔风气,败坏祖宗声名,我儿要记得你父亲良苦用心,至于你那些江湖朋友,若真是有情有义之人,往来并不不可,他若有才入我军门也未尝不可……”
容氏柔声方毕,苏大将军虎着脸别扭地否认:“不可。我没说可。我只盼这臭小子不给我苏家丢人就心满意足了。”
“夫君宽心,我们晏儿会延续苏家的光耀,不会给苏家丢人的。”
跪对着祠堂先祖牌位,少年苏靖之仰起脸嘻嘻地问:“父亲希望我扛起苏家,母亲希望孩儿做什麽呢?”
“什麽也不必做。”容氏不假思索,声音却压低了几分,“娘知你骨子里其实是个好强上进的,却怕人见你勤奋,见你优秀,你对谁顾忌娘明白,只希望今后能有个知心人,让你能够放下防备成为自我。”
这小家伙,昨天刚被自己牵累中毒,又泡在冰水里冻了整夜,可却亲赴摄政王府,为得竟然还是探望自己,愧疚于他将自己拖进水中。
苏靖之深深吸了口气。
烛影摇动,夜风乍起,父亲母亲的剪影消散。凝望祠堂衆多牌位上面的两方并列的御赐匾额,那是由魏太祖卫央题赠:
精忠贯日,习武报国。
苏靖之眉目敛紧,视线落在开国皇帝所赐那个刺眼的忠字,引得他厌恶的目光,苏靖之在心底反问:“我苏家无愧于社稷家国,可是诸位陛下,为何要算计我苏氏代代不得善终?”
姓卫的阖族昏聩,卫氏的后人无能。
卫晚岚……不能成为我心上人,亦不配做这庙堂之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