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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那老妇又咳嗽几声,肺里跟拉风箱似的,卫晩岚连忙想给她拍背,却被老妇摆手婉拒:“老毛病了,仔细老身过病气给你,走吧。”
上了楼。
再上一层楼。
顶层眠花楼楼道尽头,门扇打开。
卫晩岚稍微顿住步子,眼睛渐渐睁大。
老妇的休息处恐怕能称得上是这座眠花楼最为豪奢的套间了。
屋内很大,外屋陈设着鸳鸯锦绣屏风,一张长长的案几,上头摆着精致果品糕点。里屋他走进几步后方才看见,是张缀满红纱幔的大床,床上横摆着两个软垫。墙壁有合欢挂画。
依旧是逃不出青楼的装修局限。
卫晩岚瞧着它装潢摇摇头,感觉它这些陈设,还是为了刺激来到这里的人们,做那些可以做但不能怀宝宝的事情,哪怕尽量布置得舒适,它本质不会变。
这个年纪的老妇人,怎麽能做怀宝宝的事情呢!!!
这不是休息室!!!
……可是意识到怪异情况时,那名先进屋的老妇,却不知怎的,如幽若影闪出去,突然就出了房门,哪里还有刚才步履蹒跚的老迈姿态?
卫晩岚倏然如心头坠落巨石。
强烈的被哄骗了的感觉,将他小心髒攫住,卫晩岚连忙奔过去拍门,结果那老妇的嗓音,竟从沙哑苍老变成了个不折不扣的男声,那嗓音带着粗嘎,也有狠厉:
“小东西。”
“这是什麽地方,能容你随意乱窜”
“自从你撞上几个恩客,便有人找到老子,巴巴的问你宿夜价钱,老子劝你省点儿力气,今儿个金主给钱给得足,若是你乖乖说是楼里的人,好生伺候,还能免遭皮肉之苦,若不能……”
那男人最后冷笑一阵,不理会卫晩岚的拍门声,脚步逐渐走远。
卫晩岚他现在通晓些人事,晚上在青楼待这麽久,自是知道该面对的是什麽。会被当成小倌接客。还有酿酿酱酱。
卫晩岚忽然浑身泛起阵酸软,闻见股软糯的甜香气。他猜测这是迷香。
迷香从通风口中灌进来。
卫晩岚全身寒毛都吓得站立。
要、要被欺负QAQ
***
半夜。
洛阳哗哗啦啦下起春雨。闷雷滚动。
来这片东都花街巷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这会儿因为天气缘故,统统进了室内。长街灯串摇曳,但一眼能够望到尽头。路面映着灯火,湿淋淋如流动的丝绸。
“禀报摄政王,旅店搜索不到!”
“戏园一直有咱们的人蹲守,未见蹤迹。”
“洛阳所有饭馆都找遍了,所有饭庄都打烊了。”
“……”
不同的禀报声来自花街的各个方位。
雨水沿着苏靖之面部坚毅的轮廓下滑,在他下颌线收束,滴下来。他表情冷峻,手执黑色骏马的马缰绳,声音醇厚,但隐隐透着滞涩:
“再去找。”
“啓禀王爷,如果再扩大搜查範围,那只有洛阳城内的民宅。”军士道,“小公子他……也有可能因为夜色浓重,又下起雨,找人家躲起来了。”
“不得公开去寻。就说搜捕逃犯。”
“是,王爷!”
军士连忙应下,执行力相当可观,下一瞬就已不见蹤迹。
花街的灯串在雨夜照得人阵阵发昏。
苏靖之提着缰绳的手紧了一紧,如今对他来说,纵使是针刺鱼腰穴,能达到的效果也变得微乎其微,他毒性影响视力,变得越来越频繁。
可是他在衆将面前,却又要保持威严,这就变成了他越难受,身体挺得越直,那股冷峻肃穆感越要更明显。
以至于衆将看来,摄政王脸色阴沉,分明是誓要寻到小皇帝,衆将莫敢多言。
唯一的知情者萧孟仕却有口不能说。
因为就在刚才,惯来骄矜傲慢的苏靖之,本来是想杀他的。却最后在“不相信有诅咒”“你中毒了”这些真话说出口时,留了自己条命,并对他交代了几句话,话里话外都像是交代后事,引得萧霁震撼连连。
苏家历代为奇毒所害……
奇毒的来源,他明白。
只是他从未料想到苏靖之能为维持死前的尊严,日日忍受剧烈的痛楚……
亦从未能料想到苏靖之临死前的疯狂理政,既为大魏翦除麻烦,又为小皇帝能顺利接管:
“本王死前会悄然离开。”
“陛下必任用你为相,你要找,但唯有你知,我已身死。”
窄巷里被摄政王掐着脖子,压着声音托付国运的大才子萧舍人,见闻此情此景,心里悲酸难耐,他最爱有感而发写诗,却当时再做不出只言片语的诗文。
苏靖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