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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下着连绵不断的雨,厚重红丝绒窗帘泛着潮气,天色昏黑,远方树影模糊,一切都快要融化在雨雾里。
他离开故乡那天也是这麽大的雨。
“为什麽非得是匹诺康尼。”兰索为难地垂下眼。
他如一株瘦削的蒲公英,没精打采,整个人快要藏进墙缝里。
“这是命运的指引。”艾利欧说。
它轻巧跳到地上,猫尾巴一甩,姿态优雅地踱步。
过了几秒,兰索妥协了。
“艾利欧,我可以去,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回答一个问题。”
“当然,请问。”艾利欧用尾巴盖住前爪,摆出一个聆听的姿态。
“我去庇尔波因特那次真的是为了窃取战略投资部的情报吗?”
一道白光在透明的落地窗上划下刻痕,狂暴的雨幕倾盆而下,闷雷滚滚。
有什麽在狂怒、咆哮,宣洩隐忍至极的压抑和苦痛。
“为什麽突然这麽问。”艾利欧说。
“起初我坚信不疑,但最近,我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麽,这在以前从未出现过。”兰索蹙眉,“银狼和卡芙卡对我的行蹤不清楚,思来想去,能解答我疑问的只有你。”
艾利欧舔了舔爪子,瞳孔变圆,瞧了兰索几秒,随意地理着毛发,良久才道。
“很抱歉,那不是命运的奴隶能告知的。”
兰索不可避免地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前往庇尔波因特是你的决定,一切始末,只有你自己能解开。”艾利欧回答。
“匹诺康尼也有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当然,那是你忏悔的最后一站。”
“……”兰索抿着嘴唇,烛火跳跃,在他眉眼处印下漆黑的轮廓。
“我会找银狼,求她帮我查庇尔波因特的消息。”
“你随时可以亲手填充你剧本里的空白细节,不必征求我的意见。”
兰索看了对方一眼,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盒星际和平公司出品的罐头。
轻质金属材料罐头盖在拉环的作用下发出啵一声轻响,艾利欧挺直脊背,直勾勾地望着兰索,以及他手里的黄金罐头。
兰索走到艾利欧面前,放下罐头,向前一推,完成他的例行投喂工作。
“感谢你的指点,艾利欧。”
说完,他离开书房,打开手机,联系银狼,在对方的帮助下黑进系统,三天后,他们发掘出了当时的一点点消息。
“喏,别说我不帮你,公司封锁消息的能力很有一手,那天的只能查到这麽多了。他们甚至没对其他部门的高层公开,市场开拓部那群疯子真够要面子的。”
银狼叼着棒棒糖坐在人体工学椅中,朝屏幕努了努嘴。
滚动的数据流中,有两条内部信息呈现在中央。
【琥珀历215x纪xxx-xxx,市场开拓部主管,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上报病假申请。】
【琥珀历215x纪xxx-xxx,市场开拓部舰队群返厂维修,疑似遭遇不明袭击,遇袭地点:庇尔波因特外围星域。】
——
十七个系统时后。
“我是疯了才会主动袭击市场开拓部的主管,我们之间没仇没怨。”
兰索站在旧梦集镇不远的平台上,眺望着尽头巨大的忆质黑洞,反複品味自己当时的震惊和疑惑。
首先,他认识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但交集不多,翻遍有限的记忆,兰索没找出什麽值得他跑去暗杀人家的天大理由。
其次,即便他是个欢愉令使,也不认为单枪匹马去公司的舰队群里找主管打架是一件有趣的事。
好吧,阿哈大概会觉得有面子,毕竟是炸过星穹列车被阿基维利追着跑的家伙,但身为欢愉的令使,兰索还是比较惜命的。
他只在有把握的场合出手,很少为了某种信念孤注一掷。这或许是他总搞不定砂金的原因之一。
做事习惯留有余地的思虑者很难招架狂热又好运的赌徒。
但他无条件相信银狼,他的同事从没在工作上出过差错。
笼罩过去的迷雾依旧存在,疑点重重。
算了,先工作吧。
兰索抛开忧虑,看向眼前。
面前,忆质黑洞无情地吞噬着这个走向末路的世界,类黑洞结构形成漩涡,无数忆质逆时针被吸入,形成一个壮观但恐怖的风暴景观。
如果不加以阻止,再过不久,流梦礁就会在坍缩中消失殆尽。
比平时更活跃的忆质在涌动,兰索拍下眼前这一幕,摆弄着手机,突然感觉胸口一痛。
手机脱手,掉落在地上,滑进阴影里。
前所未有的苦楚蔓延四肢百骸,他弓起身体,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抓住栏杆做支撑。无形间,某种锋锐的、足以消弭一切的力量将他从中间劈成两半,他短暂意识空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