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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拉赫在透镜上做了点改动,透过它, 你能看见一部分匹诺康尼底层忆域的模样, 那些变幻着的色彩就是涌流中的忆质。”兰索斟酌几秒, 不再打算隐瞒。
虽然过程令人匪夷所思,但既然砂金已经猜到了这里是梦中世界, 就没什麽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匹诺康尼……这里是忆质组成的梦境世界?”
“可以这麽理解, 头顶上的那片是家族缔造的美梦, 叫匹诺康尼,这里是原初梦境, 叫流梦礁。”兰索指了指窗外,高悬于天际的都市倒影。
“人也会有忆质的颜色吗?”
“有,我们目前在梦中,或许你现实里的身体就在某处忆梦池里泡着呢。”兰索耸耸肩。
“那你……”砂金转头,通过极目透镜看向兰索,他脸上好奇的表情凝固了。
“我,或许也在白日梦酒店……吧。”兰索摸了摸鼻子,不确定地道。
他先前没想过这个问题,被砂金这麽一提,他忽然发现自己在现实中的处境未必有想象中乐观。
他是在酒店大堂偷了花火的面具,从而偷渡进梦中的白日梦酒店的,如果他从拿到面具的那一刻起就陷入沉睡,岂不是……
兰索大惊失色。
一想到自己现实中的身体很可能正躺在大堂角落里不省人事,被家族成员搬来搬去,被路过宾客尽情瞻仰,被好事者拍照上传洒遍寰宇,他就感到无比窒息。
社死至此,已经别无他法。
他要从黄金的时刻的大楼上扔下阿哈之骰,把整个匹诺康尼夷为平地!
这是关乎一切的危机。
这是,战争!
兰索咬着指甲,壮士断腕般,眼神悲郁又坚定,脸色不断变幻。
他脑补了一百八十种闪击匹诺康尼的方法,模拟了一千场大型星核猎手脸面保卫战,确认欢愉令使的威严绝不会彻底扫地后,长舒一口气,看向砂金。
砂金习惯性地转着手里的透镜,他在思考,视线虚落在下眼缘,整个人看起来郁郁寡欢、神游天外。
“想什麽呢。”兰索来到砂金面前,打了个响指,把饱受砂金蹂/躏的透镜抢回来。
砂金摇了摇头。
总监很少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即便有,也是精密僞装的一环,是以骗过他人为目的的自我欺骗,试图用最真实的示弱和担忧麻痹敌人,而非真情流露——交手无数次,兰索心知肚明。
知道砂金有秘密,但不喜欢刨根问底,兰索由他去了。
兰索率先跳上吊灯,牵引悬挂的支杆摇摇欲坠,他保持平衡,减轻晃动,在吊灯停稳后,砂金照着兰索指示的位置跳上。
蓝色的忆质碎片在面前闪动,砂金若有所感,伸手向前,耳边忽地传来一阵嗡鸣。
高频率的嗡鸣声堪比微缩引擎,时而清楚,时而模糊,持续不断。
“你有没有听到什麽声音?”砂金停住手,看向兰索。
“声音?没有。”
兰索侧耳倾听,除了街边某些醉鬼说胡话的噪音外,大厦内安静非常。
自从梅隆消失,那些轰鸣着、咆哮着的惊梦剧团也跟着一并蒸发,大厦被诡异的寂静笼罩,阴冷的气息从墙壁四缝中透出。
兰索环顾四周,小幅度地缩了下脖子:“你确定?”
“现在又不见了。”砂金道。
瞬间,兰索想起了自己以前被银狼从被窝里拽起来,大半夜裹着被子陪对方看恐怖电影的日子,不知怎的,那些诡异又惊悚的桥段开始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兰索咬了咬牙:“你先把忆质碎片回收,这件事以后再调查。”
闻言,砂金不再犹豫,握上了那枚碎片。
蓝色光晕并未像第一次一样进入砂金体内,它散发刺眼光芒,诡谲妖异,像老旧运算设备故障时会蓝屏那般,闪得人下意识闭眼。
一片漆黑中,兰索的手腕被大力地扣住。
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砂金?
兰索一怔,刚要睁开眼睛,突然,剧烈的撕扯感传来,并不稳定的忆域在迅速崩坏,重压袭向大脑,前所未有的失重感席卷全身。
他像被掷入了深海,骤然无法呼吸,亦难以感知到自己的心跳。耳边,一道若即若离的嗡鸣像根尖针,畅行无阻地穿过兰索的脑壳,在柔软的内质中搅动。
它如此狂暴、淩乱,吞噬一切的意念强大到不可违抗,有什麽在被消化,一刻不停。
兰索颤抖,永远无法醒来的恐惧使他尽全力挣扎,却宛如溺水的人,只能在无边无际的海域中扑腾。
醒来,快醒来!
他在混沌的忆域中穿行,迷失,没有丝毫方向,一切是奇诡的红色,肢体末端传来被咬住的感觉,那种痛苦并非来自实体,而是更深层次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