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谢沣商量:三哥,我可以去挑一块吗?就一块,要小小的那种。
自然可以。
我们就切一块,你一定要拉住我,绝对不切第二块。
好。
大大小小的原石扔在地上,有些已对半切开,有几个商贾模样的人戴着一只眼的西洋镜在瞧看,余下人多是凑一处看热闹。
寻月棠上前指了一块石头,摊主人问:就这块?
寻月棠心说我也不会看啊,就这块。
谢沣又抢在她前头交了钱,店主人一刀下去,旁边人先出了声:哟,春带彩,小娘子好运气。
寻月棠在众人的贺喜里头与人道别,扯着谢沣的袖子问:三哥,他们说我赚了,真的吗真的吗?
谢沣毕竟长期在凉州,对此道多少懂些,寻月棠切出来这块春带彩其实一般,顶多算是保本,但见她这般高兴,便也哄她:是,运气极好。
想到或许可以找个好玉匠弥补下籽料上的不足,他又建议:子修认识许多好玉匠,若你想好了打什么,我便来牵牵线。
那等我想好了,我再同三哥讲。
逛完后,二人一道上马回城,想到寻月棠那只易碎的瓶子,谢沣刻意没有骑很快。
三哥,谢谢你,寻月棠抬头看着天上零落星子,我今天好快活,不光挑.......
她刚想说不光挑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还给阿双她们带了礼物,突然想到,坏了,三哥今夜付了一路的帐,偏生忘记给他选礼物了。
嗯?
不光挑了喜欢的礼物,还赌了石头,寻月棠心虚地往回找补,这都要多谢三哥带我来玩。这样,以后三哥来寻味小筑吃饭,都给你免费。
说到后面,几乎都听不清了,好在谢沣耳力好,还能笑着回问一句:那我若不慎将你吃穷了怎么办?
应是不会的,寻月棠认真衡量着自己的流水和谢沣的饭量,我生意还过得去。
可你外头不是还挂了寻峥、庄恒免费的牌子?若加到一处呢?
那就更不会了,寻月棠叹了口气,开店那么久,就只碰到一个庄恒,是个年逾七十的老叟。可阿双要寻的庄恒,是个二十来岁的儿郎。
不要着急,慢慢来。谢沣突然想到什么,我此前就想问,开店可是借了旁人的钱?
登州那几月的月银估计刚够她一路盘缠。凉州多商贾,就有人放斡脱钱(1),谢沣想着,若是寻月棠因开店借了这个,便要先替她还了去再说。
寻月棠知道谢沣不会贪图自己这点小钱,便也不藏着掖着,从头上摘下来那柄檀木发簪给他看,没有借钱。我被人掳走的时候,爹娘给我这簪子,里头藏了张五百两的银票,本是给我哥哥娶新妇之用,我先挪用了一百两,待盈利了再补回去。
按照谢沣以往的经验,这时候最好是不要说话,要不然,她怕又要哭。
现在倒不是嫌麻烦了,就是不爱看她哭。
他遵从本心,一言未发。
寻月棠便自己接着说,其实爹娘很早就开始给我准备嫁妆,有好多,装满了几个樟木箱子,但都在济水家里,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碍事,总归我现在也不想嫁人的。
话说到这份上,谢沣就不得不插句嘴了嗯?为何不想嫁人。
寻月棠在马上回头看他,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因为我要先找哥哥啊。
唔,谢沣点头,我知道了。
又几日,晌食过后,寻月棠便挂了贵客包场的牌子出去,也谴柳明宗去后院看书,晚上就一桌,无需在前头盯着了。
今日是林勰在店里请谢沣与塞骶吃席的日子。
寻月棠用过晌食稍微歇了歇,便去厨房开始备暮食。林勰并没按照菜单点菜,只说自己和谢沣的口味寻月棠自晓得,塞骶是北狄人,多做些羊肉总不会错。
此前在登州时,林大哥曾心心念念想要吃祖庵菜神仙鱼,这道菜在现代曾火过一阵,也有几个胆子大的勇于尝试,虽然按照古籍中的做法来看,大都不算成功,但盘子曾偷偷尝过,味道是非常棒的。
做神仙鱼要先将鸡汤吊上,做完这步她就去处理羊排,若是只有三个人用饭,烤全羊有些浪费了,更何况她在这里不如登州的李伯人脉广,一时间也弄不到现杀的羊羔,还亏了是这几日天好,订得了半扇羊排。
羊排顺着骨切开后洗净血水,加黄酒、大蒜、生姜去腥提味,加酱油、蜂蜜、孜然粒、盐腌制一个时辰。
在腌制的时候,她问一旁的陈婶子:婶子,我听说北狄人吃羊肉都爱吃那个腥膻气儿,我是不是去腥太狠了些?
陈婶子正择菜,闻言抬头想了想,道:我倒也听过这样的传言,但是,他们爱吃腥膻是不是因为自己处理不好?反正,你要叫我说,但凡能吃好吃的,谁乐意吃难吃的?
话是这样讲不会错,寻月棠还有些犹豫,但我总是担心北狄人因为水土原因与我们口味不同的,到时候招待不好,折了三哥和林大哥的面子。
怕什么的,你只需知道谢王爷与林将军喜欢就是了。
也对,寻月棠点点头,我曾做过类似的,他俩好像是很喜欢的。
话说到这里,陈婶子就更好奇问了句:东家,与王爷相处,会害怕吗?毕竟咱们都是平头小老百姓,哦哟,自打我知道那日在你门外冒雪枯等了一二个时辰的人是咱们这的王爷,连着几宿都没睡好觉。
谢将军是极好的人,平素一点架子都无,阿双正在烧火,搭腔道:倒是那个林将军,见面需得离他远些,那张嘴巴忒烦人。
寻月棠正在处理鲫鱼,先是将鱼鳞、鱼身上的粘液仔细去除,现在正认真擦着鱼腹上的黑膜,听这话就笑了,林大哥其实人还不错,就是有些嘴上不饶人,三哥人就更好些。我第一遇见三哥,是在我家,那年我才十来岁,他说他是宋三,得了疫病来借住了月余......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我记性不怎么好,后来登州再遇见,是他先认出我,但我不知道,如果早知道是他,大概也不会这么早来凉州了。
陈婶子感觉自己在听哪个酸书生写的话本子,这是什么兜兜转转、姻缘天定的桥段!
她一下子就来了兴致,然后呢?然后在凉州一遇见就是你吃官司、他在堂上给你做主吗?
寻月棠方才给肘子里燎净了毛,焯完了水、晾干了酱油,如今正将肘子往热油锅里放,盖上锅盖就撤了半步,待闲下来才点点头,是呀,后面的事儿婶子就都知道了。
啧啧啧,陈婶子忍不住赞叹,东家,前头的事儿按下不说,我看你此后是有大福气的,印堂笼着红晕,头顶罩着祥云呢。
此话怎讲啊?
寻月棠见肘子炸得差不多,当即捞出来放到了冷水里头。
痴儿,你若是能跟了王爷,哪怕是做个侧妃,不也比一个人苦苦撑着这爿小店要安逸?
婶子,话不是这样说的,宁做穷□□、不做富人妾的道理您该清楚,便说您自个儿,虽说夫君走在了前头,不也是过了大半辈子无忧日子。
先夫也走了有些时候,陈婶子不至于提起就难受,仔细咂么寻月棠这话,其实也是有道理若非是夫君在世时将她护得太好,她也不会在其早逝后过得这样艰难。
东家活得通透。
更何况,我开这店也并非全为了讨日子,您知道的,还要寻我哥哥呢。
陈婶子到底不敢替寻月棠肖想嫁与王爷作正妃的好事儿,聊到这里就没再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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