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栀笑着送走一个客,才又接着说:姐姐脑子里的菜谱浩若烟海,我自己点菜必不如姐姐自己想着做。晌食就算了,好饭也要时间品,我着急午歇,免不了牛嚼甘蔗,待暮食再做。
行,那便依你。
若是暮食,其实就更好些,三哥说今日晚上会来来着,饭菜做得了也可以留些与他做夜宵吃。
掰着手指数数,三哥也有五日没来过了,连李文忠大哥一面都不曾见到。
等等......寻月棠回过味来。
李大哥走的时候说你的家人三五日就会来接,眼看着已有五日,怎还没到?可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需要我找人送你回吗?
裴栀抬头,什么岔子也没出,前日就到了壅城。是我跟他们说正在学手艺,待学成可以回家赚大钱,让他们等我一等的。
寻月棠:?首富之女,家里金山银山用不完,竟还琢磨着靠奶茶赚大钱......
她认真道:公子,有个事情我必须提醒你。你是在学手艺不假,但奶茶生意最重要的是原料,来我这里蹲点学手艺,学成了回去开倒了买卖的大有人在。可够呛赚得了大钱......
现在不晓得原材料,待我俩谈成合作不就有了?我先将手艺学了去,磨刀不误砍柴工。这奶茶生意新鲜,在壅城这种破落地都能发展起来,宁州可是红尘里顶顶风流繁华的地界儿,店开起来我定能赚大钱的。
阿双听她这话,忙顶了她一下,轻声提醒:我的少爷,壅城哪儿就成破落地儿了,这话可不好乱讲。
若给书生、吏胥听了去,要惹麻烦的。
寻月棠见着裴栀一股子成竹在胸的模样,不免觉得她出生于巨富之家自有何不食肉糜的论断,可做生意哪儿有这样简单呢?
待你玩得差不多,就早些回家吧。宁州去此处百里有余,省得教家人担心。
说完这句,寻月棠摇了摇头,离开了奶茶柜台。
暮食时分,寻月棠早早就开始准备,这顿饭说是给裴栀准备的赔礼,其实是对店中众人这段时间忙碌的犒赏。
按说如今也不到四月,气温该不很高才对,可大约是因着北面大漠的热风吹到了凉州来吗?
寻月棠不太懂东西南北,这也只是个猜测,反正事实就是这几日壅城的温度居高不下,路上行人的春衫薄了又薄。
考虑到今日又热,她准备做钵钵鸡。
汤底还是用厨房里最常用的筒子骨鸡汤,制作红油的步骤稍显复杂,却是与前头在登州吃的红油火锅底料差不多,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要在里头撒上一大把白芝麻。
钵钵鸡的钵钵指的是陶罐,寻月棠店里有许多,款式、花样各异,这顿就择了个青花钵。
暮食开饭时,天已黑了下来,店里点上了粗烛,自晕出暖光。
烛下是个由着两张方桌拼就的长桌,中心处摆着一只如盆的陶钵,上绘着连片的繁复青花纹路,钵里面盛着的是红汪汪一锅辣鲜汤,面儿上已连成一片的红油上是挤挤挨挨的白芝麻,闻着香,看着也美。
从白芝麻皮儿上还探出些竹木签子,间或露出些肉、菜,不论荤素都裹上了一层红油,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店里的人都多少会吃些辣,远远闻见些含蓄的香味,有麻椒与辣椒的清香,有肉类炖煮的醇香,一下子就受不住了,一日的忙碌就在此刻反扑了人个猝不及防。
坐到桌前,拎起筷子,端起饭碗,是连挪个窝都不想,只想辣辣乎乎吃上一顿,饱肚子、爽过瘾再说。
虽说后世的钵钵鸡里头各种肉都会加,但最传统的钵钵鸡里头却是只有鸡肉的,寻月棠这份依着的就是古法。
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裴栀最先探手,二话没说就拎了一串鸡肉出来。
炖至八分熟的鸡肉出钵后颤颤巍巍,其上有淋淋漓漓的清汤红油一道滴落,经过长时间的浸泡后,高汤和红油的味道已经入得很深,芝麻的香味与辣汤的鲜味附着在柔嫩滑口的鸡肉块上,美味就这样在舌尖泛滥。
裴栀连吃几串,凉凉辣辣的鸡肉与温烫绵软的米饭简直是绝美搭配,就是红油滴落在米饭上,吃进口都让人眼前一亮。
好好吃啊,她抱住寻月棠,几乎眼眶含泪,姐姐你待我真好。
寻月棠轻轻拍拍她的肩,这是饭桌,不是戏台子,好好吃饭。
张红亮吃的是一串土豆片,切得薄薄、吃着脆脆,黄色的底色上挂着流滴之红,麻辣鲜香,油亮喜人。
初入口是香,再品是麻、辣和鲜,回味是甘。
各种味道次第而来、各有章法,并不会有哪种过于突兀,实在是和谐的至味。
掌柜,这道钵钵鸡,我们店里可以上。张红亮捧着饭碗分析,成本不会过于高,味道却又很好,可以要不低的价格。最主要是你这里头香料用的多,比例、种类都不好把握,便就像自配奶茶茶底一样,旁人轻易学不来。
张红亮说的这些都在理,也是寻月棠在做钵钵鸡时就考虑到的。
这钵钵鸡一大特点便是冷汤,现在季节犹还不到。寻月棠也认真回他,待入了伏再上吧,免得哪个贪嘴又肠胃不济的客人吃出了问题,不划算。
张红亮点头,掌柜考虑的是。
这餐饭吃完后,寻月棠要带着柳明宗去后院对账,便让剩下人收拾、打烊。
大家伙一起动手收拾好后,裴栀高高举手,自告奋勇:今日我来打烊吧,我已学会了!
众人各道辛苦,便真的离了前店。
裴栀心里其实是盘着小算盘在的,今日饭菜吃得这样舒坦,若再来上一杯奶茶,那就属于是完美了,是给神仙都不会换的日子!
但是月棠姐姐这个人,担了一句姐姐,就总爱管人,若见她今日要喝第五杯奶茶,定要说教。
还是自己偷偷喝比较稳妥。
外头,谢沣打马从城外赶来,见前店仍亮着光,还道是寻月棠如往常一样在前头盘账,便在街上拴马,直接从前店进了。
裴栀捧着奶茶杯子出柜台,就直接碰上谢沣,客人请留步,小店今日打烊了,您改日再来罢。
谢沣抬头,见是个生面孔,还以为是寻月棠刚刚找的零工。
不过这零工日子过得也太滋润,穿的那套潞绸的袍子好似比自己身上这套还更贵些,怕是哪家的少爷出来闹玩了。
你且忙你的,我自去后头找月棠就是,谢沣道。
诶诶诶,你谁啊你?怎么硬闯呢?裴栀一手举奶茶杯子,一手伸开拦住谢沣,有什么事情不能白天说?非得夜里闯人家姑娘的院子!
裴栀想想就生气,早听闻月棠姐姐因着相貌好、性子好在壅城颇受些书生追捧,却不想还有这样不知礼的人夜间硬闯。
也不晓得找摊子水洼照照,虽相貌不错,但却太寒酸了些,全身上下行头加起来都不会过十两。
如何配得上壅城富商月棠姐姐!
想谢沣来往壅城,便是在宵禁的城门口都畅行无阻,如何被人这样拦过?
他皱了皱眉,还是耐心解释:我乃定北王谢沣。
谢沣,谢沣你知道吧?全雍城都晓得,月棠是我定北王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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