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冲击外窗,闷雷闪电时而助阵,宋雪檐竭力让燕栖的呼吸声占据自己的所有感官。他装作无意地翻身,离燕栖再近一点,对方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没有做出反应,于是他悄摸滚了一圈。
床太大,人太贪。
宋雪檐屏住呼吸,过了半分钟,又滚了一圈、一圈小腿突然踢到什么,这软硬程度,是沙发扶手!
他不敢再动,老老实实地鸣金收兵。心里还是有鬼,宋雪檐用气声说:燕栖。
呃还说喊一声应一声呢,这么快就睡着了。
宋雪檐弯了弯嘴角,趁机小声地、一字一句地说:晚、安。
晚安。燕栖没睁眼,在心里说。
雷打雨,雨冲刷夜幕,赶着时间跑,倾盆半夜,总算换小雨上班。
窗外安静了不少,燕栖却被身旁那道越发急促的呼吸声催得更加清醒。他翻身起来,单膝跪着床沿,伸手按下最小的那档床头灯。
灯光微弱,罩在宋雪檐脸上,颦眉咬唇,苍白冷汗皆无处遁形。
这是梦魇了?
作者有话说:
雷雨:我们既然出场,就不能白来。
今天地震了,不知道有没有四川的宝贝,如果有就摸摸头,注意安全。
第22章
宋雪檐:我笑了。
宋雪檐做了噩梦。
十四年前的晚上, 也是电闪雷鸣。
宋雪檐推开卧室门,女人倒在血泊中,头发盖住脸, 白色睡裙摆上的枫叶被扯得稀烂。婚戒被她摘掉, 五指按着一个玩偶, 脸朝下,被捂了鼻息, 是他一年级时亲手做的母亲节礼物。
手上的奖状颓然落地, 被一地脏污浸透, 宋雪檐一脚踩过, 让它变成破烂碎纸。
他站在血中怔然, 觉得这女人真坏, 死也要死在开门就能看清的地方,生怕吓不住他。可惜他不害怕,蹲下去, 好奇似的捋开女人脸上的头发。
纵然这些年她声嘶力竭又哀婉怨愤, 但好歹真金白银地养着, 现在还能看出逝去的美貌, 只是坏了皮相, 死亡也抹不开她眉间的阴郁。宋雪檐抱着双膝,和那双微睁的眼睛对视良久,小声说:今天是我生日啊。
这女人是他的主宰啊,生了他,又肆意地折磨他, 现在却只能横躺在这里, 没法像以前那样对他殴打辱骂, 甚至开不了口, 只能用眼睛瞪他,恶狠狠的,真他妈可怜。
雷电劈得屋里骤明骤暗,风从窗外吹进来,呜呜怪叫,窗帘和床帐乱舞,在午夜时分抓住了宋雪檐的手脚。血泊凝成女人惯用的巴掌,抽得他转过头去,看见出现在身后的保姆。
小檐把夫人杀死了!
是,他把女人杀死了。
别墅乱成一团,佣人们在惊慌间将他挤出门外,他倚在墙边,看一屋子影帝影后飚哭戏,他是哭不出来的那一个。凌乱的脚步从楼下响起,那个他许久未见的男人冲在最前头,没看女人一眼,只抱起他往楼下逃。
他们跑到一楼门口,被冬日的坏天气刮得皮肉生疼。
脚底的血蹭在男人的裤子上,黏腻地滋出闷响,女人穿着红裙子追了下来,披头散发地摔家具,声嘶力竭,过来对他们拳打脚踢,说畜生小孽种,你怎么不去死!
宋雪檐耳朵疼,脑袋挤着男人的颈窝,拼命地蹭,男人抱着他,勒得他腰疼。又打了声雷,宋雪檐吐在男人肩上,酸臭蒙了一脸,他惨白着脸窒息,转头,女人还在骂。
别骂了,他漠然地想,他妈的别骂了,先死的是你。
哐!
宋雪檐猛地睁开眼睛。
燕栖在黑暗中被沙发绊住小腿,水杯摔在地板上,他伸手撑住沙发背,堪堪稳住身体。他看向宋雪檐,那张脸浸在冰冷的汗迹里,双眼像盛在瓮里的琉璃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裂。
宋雪檐在这一瞬间恨死了雷电,它们磔烂了他的皮肉,叫一身坏血腐肉横呈在心上人面前。
四点了。燕栖看了眼墙上的钟,走过去将宋雪檐拽了起来,语气平常,早上想吃什么?简单点的。
宋雪檐喉结滚动,随便。
你这种人以后谈了恋爱,会被对象揍的。燕栖揭开被子,示意宋雪檐下地,赶快去洗澡洗头,出来吃早饭。
宋雪檐光脚往外走,被燕栖一把捞了回来,穿鞋!
宋雪檐低头把鞋穿好,在燕栖的目光中径自推开浴室的门,又「啪」的关上。燕栖站在原地懵了几秒,佛系地放下了,床都睡过了,再用浴室也就显得不那么奇怪了。
玻璃墙是半透明的,宋雪檐背对而立,几下解开纽扣,滑溜地白色布料从肩颈滑下,袒露一片莹白。燕栖慌忙收回视线,心想真他妈荒谬,是谁,舍得让宋雪檐哭。
花洒被拧开,淅淅沥沥地淌着水。宋雪檐仰头,水淋得满脸都是,眼睛也被洗干净,一片红雾都不留。
天还漆黑,二楼内室已经燃起熏香和烛灯,各组人员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准备,时不时传出哈欠声。
宋雪檐躺在软榻上,化妆师拿着眼影刷,替他的眼睛消肿。不一会儿,燕栖回来,在软榻边的圆凳上坐下,满身的酒气。
宋雪檐睁眼,伸手摸索到他的袖口,真喝酒了?
方昼寂坐在一边摇着十元两把的竹编扇,这一场是醉酒,三分情七分欲,感情状态和情绪状态要把握好。小燕是主动方,得强势一点,估计小伙子虚得很,得壮胆吧?
别拆穿是高情商的一种体现。燕栖幽怨地瞪了方昼寂一眼,方昼寂哈哈笑。他反手拍拍宋雪檐的手背,没事,我吃了解酒药,而且我不怎么上脸,待会儿让化妆师遮一下就行。
宋雪檐手背一热,舍不得收回,就那么捏着燕栖的袖摆。后者微咳了一声,就当没发现,把宋雪檐的手背当椅背按着。
二十分钟后,两人就位,摄助打板。
燕栖一把将宋雪檐推到墙角,还没来得及往前一步,方昼寂就喊了停
用力点儿!方昼寂抱着黑咖啡,不用怜惜这朵娇花。
燕栖有些尴尬,没敢去看宋雪檐。
宋雪檐却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侧脸,说:别疼我,好好拍。
哦。燕栖撇着嘴,谁疼你了!
宋雪檐不反驳,只摊了摊手。两人整理着装,再次开始。
这回燕栖使了力气,宋雪檐后背撞得生疼,他伸手推拒,被燕栖挤在门后的墙角里。醇厚的酒香扑面而来,宋雪檐不爱酒,只分辨出浓郁的果味。
燕栖攫住宋雪檐的下巴,迫使他半仰起头,四目相对,燕栖惊觉这部剧播出后,被人翻来覆去剪出花的绝不再只是宋雪檐的哭戏。他明明很会演绎情和欲,用那双本该冷淡的眼。
姣好的眼是承载情感的绝佳器皿,宋雪檐把情绪都放在里面,驾轻就熟地使用它们。眉间蹙着,瞳波旖旎,眼尾却锋利成红缨枪,身处劣势却依旧居高临下,他做足了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此时的亲昵只是一种上对下的恩赐。
燕栖就成了那条以下犯上的坏狗。
宋雪檐握紧了玛瑙手串,不肯抓燕栖的衣裳,他被掐红了下巴,直到酒气侵袭而来,才伸手推上燕栖的肩。
这一手力气不轻,却本来推不动燕栖。可燕栖在一秒的犹豫间看了眼宋雪檐,那抿紧的唇所表达的抗拒太真,竟让他真的顺势退开。
方昼寂一愣,刚想破口问候燕栖,就见燕栖改退为进,上前搂住宋雪檐的腰,两人在纠缠中往旁边走了几步。方昼寂连忙打手势,示意镜头跟上。
不远处的墙边立着个方角柜,高及燕栖的腰,上头摆着个白瓷花瓶,被燕栖一把扫落在地。碎片绽开,燕栖双臂举起宋雪檐,将他放到矮柜上。宋雪檐眼眶微微瞪大,下一秒就被燕栖揪住后领,猫儿似的提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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