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姜予小声地嗫嚅嘴唇,怎么办?
他几乎要在心中说服自己,反正陵园永远会在那里,他不一定非要今天过去。这幅样子,他怎么能拿现在这幅模样去看她?
可还有一个更微弱的声音小声地告诉他:姜予,去吧。
姜予深深吸气吐气,微弱的气流缓缓颤抖,静站了一会儿,将翘起的卷毛沾水压了下去,戴上线帽。
装备整齐后,他出了门,A市陵园不久便到了。
不是祭拜的主要时节,陵园的人很少,肃穆的石柱铁栏围了一圈。
姜予的指节蜷缩握紧,下意识地撤后一步,呼吸一滞。他在这满天萧瑟的悲伤氛围中,只觉得八年岁月恍惚而过。
他只来过这里一次。
那日姜玥下葬,张指挥长与他一起。
姜予默默半阖着眼,勉强鼓起了一点勇气,走向了祭品店,选了一束翠绿的阔叶装点下盛开正旺的白菊。
淡雅清素。
姜玥喜白。
他捧着白菊花束朝着陵园内区走去,步伐一步步落下。
姜予屏息盯着脚尖,即使没有抬头看路,但脚下的青色石台蜿蜒而上,他口中默默数着数,400800。
892。
姜予停下了脚步。
从这里左转,走过十五米,那里葬着他的母亲。
来,小予,抬头看妈妈,哭什么呀?性别分化预测结果出来啦!
我的宝贝不想分化成Omega,那你想分化成什么性别呀?
Alpha?小予为什么想分化成Alpha?呀。
想要保护妈妈?
想分化成像父亲那样的Alpha,想比他更加优秀。
姜予依旧清晰的记得当年他言语稚嫩,誓言中夹杂着泣音,要打败他,要证明给他看,会让他后悔离开了我们。
那时,姜玥听了他的话,含笑不语,满目热泪,握住了他小小的拳头,轻轻亲吻了一下,好呀,小予长大了。
但现在,姜予紧盯着自己的脚尖,洁白花束菊瓣上砸落一滴水珠。
他终究是和父亲一样,八年里消失的毫无音讯,唯留姜玥一人在此地。
每当祭拜时节,他人碑前鲜花怒放时,她会寂寞吗?
短短几步路,姜予再没有勇气上前。
哒、哒
在他失神无措之时,前方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对方似乎是刻意加重了声响,瞬间拉回了姜予的思绪。
大概是挡到别人的路了。
姜予微弓脊背,迅速将自己缩了起来,侧身让出了一点空位。
对面人仍然未动,执拗地站在姜予的面前,一言不发。
微风夹杂着清雅而浓烈的甜蜜花香,姜予鼻尖微嗅,这股花香并不属于他怀中白菊花束,而是记忆中另一种深刻入骨的味道。
是甜白玉兰花。
姜予愕然抬头,眼尾泪珠悬在睫毛上,见眼前人一身肃穆的黑色,熟悉的耀黑双眸微垂,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脸上。
鲜明的黑,纯洁的白。
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白玉兰花在寒冷冬日依然被扎成了造型精美的花束,一朵又一朵挤成柔软的棉花团。
许久,姜予才从干涩的嗓间挤出几个字,裴枭白。
这世界上知晓白玉兰花对姜予意义的人所剩不多,裴枭白恰是其中一个。
刚满16岁的第一天,姜予正式分化。
那时他和裴枭白正为了一封无名的情书起了激烈的争执。
裴枭白坚持称对方送错了人,抽走信件后藏了起来,而原本并不在意的姜予被他的冷言激的较真,久寻未果后,两人最终动了手。
直至姜予将裴枭白艰难地压在身。下。
两人皆未手下留情,裸露的肌肤各处布满了擦伤血痕,刺眼惊人的青紫血瘀。
姜予的浅茶色琉璃眼眸光彩熠熠,仰着下巴俯视下方狼狈不堪的裴枭白,对方宛如野生的孤狼,抿唇紧紧盯着他,双眉紧蹙,粗声喘息。
而下一刻,汹涌的热潮在姜予体内爆发。
铺天盖地的白玉兰花香气将两人彻底吞噬,灼烧的欲望将姜予的双目逼的通红,香气愈加浓烈。
而在这甜蜜花香信息素包裹之下,却渐渐的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浓烈厚重黑朗姆酒的苦涩。
姜予被昏沉渴望拽入了失控的深渊,但脑海里依然固执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只能凭借着仅存的本能,埋首狠狠咬了下去。
裴枭白,你认输了没有?成为姜予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开始,无名情书:都是我的错,你们不要打了啦!
后来,无名情书:呵,诡计多端的调情手段罢了。
第11章
陵园寂静。
姜予怔怔地注视着裴枭白怀中的那束白玉兰花。
他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碰见裴枭白,而对方怀里的花束代表着什么,将要送给谁,也皆在不言中。
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予轻声自喃,微微挺直了背。他忽然想起刚刚自己落了泪,急忙侧身借着花束遮掩擦了擦脸。
裴枭白好似没有注意到他的狼狈,挪开了视线,神色如常。
来看看姜姨。
裴枭白半垂着眸,轻缓地舒了口气,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还有,看看你。
裴枭白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为什么不愿意通过他的微信好友,又为什么这么快就从酒店搬走了?如果不是撞上姜姨的忌日,他赌了一把,从清早陵园开放起便等在这里,是不是两个人又会再次失去联系?
裴枭白心中有很多话想问,然而千言万语涌至唇边,又被吞了回去。
他眨了眨眼,抬手将姜予线帽边缘翘起来的小卷毛塞了进去,目光扫过姜予侧脸颊残留的泪痕。
姜予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惊到,条件反射般歪着头,瞪圆了一双猫眼,干什么?
头发乱了。
手一顿,裴枭白缩回指尖,淡淡地说道:帮你整一下,不然在姜姨面前不好看。
他颔首接着问姜予,一起过去吗?
和裴枭白一起见母亲姜玥的感觉太奇怪了。
姜予跟在裴枭白的身后,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三番五次地落在裴枭白身上。
两人停下脚步,站在姜玥的墓碑前,裴枭白没有径自将花束放下,而是将它塞到了姜予的怀里,低声道去吧。
说完,裴枭白远远地离开一段距离,将所有的空间留给了姜予。
墓碑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似乎是有人一直精心照料着,黑白照片上的姜玥笑容温婉灵秀。
姜予下意识地也露出一个浅笑,遗传姜玥的小梨涡若隐若现,蔓延的泪水将眼前的景色氤氲成一片朦胧。
姜予原以为自己有很多的话想说,可他沉默地半跪在地,许久,才将白菊和白玉兰花挨靠在一起,平铺在石台之上。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将它扔进了火盆,纸张被火焰吞噬,瞬间湮灭成灰。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父亲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了。
这封信在他的身上携带了八年之久,终于跨过时间跨越生死,回到了它应该去的地方。
那是父亲戚戎留下的绝笔信。
「既已许国,再难许卿。我愧对你,阿玥。」
姜予退役前所在冰原戈壁区驻守部队的前身冰原戈壁区探索部队。
A级外骨骼机甲战斗员戚戎,协其小队,在围剿境内外贩。毒势力时,壮烈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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