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醒了吧?
声线都是抖的,姜予小声地试探着,裴、裴枭白?
没有应声,裴枭白呼吸的胸膛起伏幅度依旧。
感觉自己做了傻事,使劲阖眼告诉自己清醒一点,姜予憋着气将自己放错了位置的手臂一点点抽了出来。
中间难免会撞到裴枭白搭在他腰上的肢体,挪动的每一步都很艰难,每动一下,他都小心翼翼地去瞥裴枭白的下半颌线。
幸好对方一直睡的很熟。
终于将自己的上半身抽了出来,姜予屏气,又开始试着将自己的腿和脚也按这个法子挪出缠绕的窄小空间。
小声念叨着别动、别碰到,刚一将自己抽离出来,匆匆拉住掀开的被角掩住下。腹,姜予的呼吸声又重又粗。
大早上的
该死!
姜予低声骂道,弓着腰,五官也皱皱巴巴地拧在一起。
许久,他紧捏在被子边缘的指节才松开,正欲蹑手蹑脚地下床想要离开时,动作又停了下来。
垂着眸子,姜予又转身挪了回去,掀开被子,看了眼裴枭白被他压在身下大半夜的右臂,见被包扎好的手背完好无损后,轻轻叹了口气。
还好。
幸好没有给裴枭白弄的更严重了。
他将呼吸声放的极轻,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纱布,咻地缩了回去。
睡衣袖口也不知道在昨晚经历什么,被蹭的向上卷,露出大半蜜色手臂,青色的血管鼓鼓的,很是引人注目。
姜予的视线顺着血管向上看,这才后知后觉到自己Alpha尖牙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抵在柔软内唇边缘。
但很快,他的目光便凝住了。
盯着一处看了很久,姜予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向上捞起自己的衣袖,整个动作无声而迅速。
上臂肘几处形状奇异的青紫淤血点被藏的很深。
嗓间干涩,他盯着自己的上臂看了又看,喉结上下滚动,最终放下了自己的袖口,抬手重新用被子将裴枭白严严实实地盖好。
他再次低声唤道:裴枭白?
心知自己不会得到回应,姜予喊完话,便立刻抿紧了唇,心烦意乱。
是他看错了吗?
为什么对方的手臂上也有极为相似的痕迹?
情绪一时之间经历了大起大落,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近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卧室,草草地梳洗一番,姜予目光空茫地落在镜中。
触及一旁同款不同色系的洗漱用品,细长的牙膏管被他习惯性地从中间按出了一大段凹陷,尾端又被裴枭白规整地向上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裴枭白的生活习惯似乎开始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开始在小小的空间内共存。
姜予仿佛能从镜中看到裴枭白站在身后认真擦脸的身影,但一转眼,那道身影便消失了。
他喃喃自语道:我到底在想什么?
匆匆垂下长睫将双眸复杂神色掩住,他还是摸出了手机,但一点开,姜予又默默熄灭了屏幕。
壁纸是一张没有对外公开过的两人合照,裴枭白罕见地带着笑。
姜予再不能在这间屋子里待下去了,似乎呼吸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能够嗅到裴枭白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身边。
时隔那么多年后,他的人生再次被裴枭白占满了。
没有留下任何字条和消息,想要逃避突如其来冲击的现实,他轻悄悄地穿戴整齐,离开了家。
离开了有裴枭白存在的家。
这还是他和裴枭白同住后第一次没有告知对方自己的行踪,以前就算是姜予去医院也会习惯性地给对方发个招呼,说有事情要处理。
但其实是没什么必要的,他心想。
心中烦乱,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姜予只得裹紧了长羽绒外套,买了个裹了脆脆蕉叶的鸡蛋饼,一边吃,一边慢悠悠地沿着街走。
他和裴枭白上学时离这里有四站公交车程的距离,坐上车时,公交车上挤满了要赶去上学的中学生们。
姜予坐在靠窗边的位置,穿着蓝白条纹运动装的少年少女们有的在互相交谈,还有的在抱着书包打瞌睡。
姜予也很讨厌早读课,他总是睡不醒。
但每每看到身边裴枭白撑着下颌淡淡看书的模样,他便睡意全无,哪怕是咬碎了牙也要比对方多背一篇文章出来。
陶老师曾说过他和裴枭白是他所教过最有能力考上最高学府A大的两位学生。
记忆深刻到直到学生毕业了一届又一届,当姜予再次出现在陶老师的面前时,陶老师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那年我们学校没有人考上A大。
陶老师冲姜予笑,但后来出了个影帝校友也不错。
陶老师上午没课,便领着姜予在校园里走,花林树木光秃秃地举着枝干,池塘的水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裴枭白的名字和照片挂在校友榜最上方。
姜予顺着陶老师视线指的地方看了过去,左右两张并列的照片,一张是刚毕业时的裴枭白,一张是第一次拿到影帝奖杯的裴枭白。
陶老师轻描淡写,我还想着你也能占一个位置呢。
姜予学籍秘密转走后,裴枭白转向艺术生,他失去了两个最好的学生。
挺好的。
面对着姜予,陶老师笑着抹了抹眼睛,重复道:你们都挺好的,我就放心了。
姜予弯着眼睛,匆匆点了点头。
他跟在陶老师的身后去看对方今年新带的毕业班,陶老师头发有点白了,絮絮叨叨地讲这群小崽子多么的不听话,每天只会捣乱不学习。
你现在看上去比那时候要沉稳多了。
不久,陶老师话音顿了顿,看向他目光恍惚地透过八年时光,看到了那年16岁骄傲肆意的少年姜予。
不服输,不认命,不回头。
一根脊骨永不弯折,头破血流撞南墙。
你和枭白都是好孩子,有出息。
陶老师慢悠悠地背着手,侧身望着失神的姜予,慢声道:长大了也没走散,是难得有福气的。
姜予正透过窗户看着熟悉的课桌座椅,听到陶老师的话,疑惑地扭脸,脱口而出道:您怎么知道?
老师我还没老到和时代脱轨呢!
他的话还未问完,对方爽朗大笑,回应姜予,网上消息那么多,谁家不上网呀!
本来只想清静清静的姜予无奈地叹了口气,冲陶老师摆了摆手。
得,这下好了。
哪哪似乎都躲不开裴枭白,他真是和这个人绑在一起了。
我们
他含糊地带过了这个话题,挺巧的。
巧?
陶老师不认同姜予的话,满脸严肃地摇头道:这可不巧,天下雨都能有天气预报,更何况是人呢?
你们上学的时候就这样,很多事情不能只用眼睛看,难道眼睛没看到的事情就不算做过了吗?这世界上哪有这种道理?
人难得糊涂,但不能总是糊涂。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们几个老师当年暗地里还说
想起多年前的好时光,陶老师笑盈盈的,但话说了一半儿,看了看身边的姜予,敛了笑容,最终还是闭了嘴。
有些话八年前能说,可八年后却不能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