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晋连忙回头,看见裴鸣惨白的脸和依旧通红的眼眶。
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洗完了?
你刚刚要干什么?裴鸣拽着他的胳膊不放,一双黯淡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我......来阳台上抽根烟,没想干什么。
林子晋试了试将胳膊抽出来,可那手却和铁钳一样箍得他动弹不能。
他叹了口气,放软语气:别这么抓着我,疼。
一个疼字似乎将裴鸣从那种魔怔的状态中撕了出来,他骤然一惊,额上隐隐覆了一层薄汗,便要将林子晋的袖子挽起来:我看看。
没那么矫情。
林子晋将胳膊抽走,打量了下裴鸣的穿着。
这小孩估计是刚洗完,披着件浴袍就出来了。
不好好穿衣服吗?他说,小心冻感冒了骆知淮骂你。
裴鸣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不是说谁也不管谁吗?我穿什么样子出来你也不要管我,我冻死了你也别管。
林子晋挑眉,险些被他气笑了:行,我不管,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说着他便要回屋,却有被人在身后拽住了手腕。
林哥,我错了,我刚刚在说气话,裴鸣说,我不应该和你发脾气。
他的声音很软,带着点委屈的意味,尾音拖得有些长。
林子晋不知道他是在道歉还是在撒娇。
可偏生他就吃这套。
但他还是扳着脸,硬邦邦道:放手。
裴鸣却仍攥着他的手腕:你没说你原谅我了。
咱能进去说吗?林子晋轻叹,我冷得慌。
裴鸣垂下眼看着他单薄衬衣下瘦削的身形,微微敛了其中的欲念,晃了晃他的胳膊:林哥,我想和你谈谈。
小朋友,我们真就非得在阳台上谈人生谈理想吗?
林子晋虽然平时愿意露脚踝露脖子暗着骚一下,却实在畏寒得厉害,现在他手脚冰凉,只想骂十分钟前没穿外衣出来的自己。
裴鸣闷闷地哦了一下,牵着他的手腕推开阳台门,带他回了屋内。
林子晋瞥了眼他的手:撒手,不会独立行走吗?
松了你就不会和我说话了,裴鸣脸上多了几分倔强,我不松。
林子晋蹙着眉和他对着看了半天,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服了你,说吧,谈什么?刚刚我说的不清楚吗?
裴鸣跟着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顺手将他冰凉的手捂进了怀里:林哥,刚刚我自己想了想,觉得可能是我管太多让你不舒服了。
林子晋将手抽了回来:所以呢?
裴鸣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林哥,我之前说过你是我的偶像,你还记得吗?
记得,林子晋说,所以呢?
我本来以为签了这个协议后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林哥你不是这么想的,裴鸣的眼睫颤了下,又小心地瞥了他一眼,林哥是......连朋友也不想和我做吗?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林子晋拧着眉,觉得自己不是在和裴鸣谈话,而是闯了祸的金毛或哈士奇小心地贴了过来疯狂地摇着尾巴求和,生怕主人一怒之下把自己丢门外去。
也不完全是,面对着这样的眼睛,林子晋刚刚在卫生间里拾掇好的铁石心肠渐渐溃不成军,就是觉得......没必要。
为什么没必要?
裴鸣微微提高了声音:就算我们不是朋友,好歹也是室友啊。做室友,难道连要去哪也不和对方说一声吗?
林子晋睁大眼睛:你居然还在为这个生气吗?
不只是为这个生气。
裴鸣挪了挪身子,和他靠得更近:其实就是想说,林哥你要是有什么不高兴不开心,或者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和你说啊?
林子晋看着他,忽然笑了下:和你说干什么?我不能和别人说吗?
裴鸣愣了下,旋即咬着唇低头,声音里满是哀怨:你和别人说,也不是不行。但毕竟我现在是和你最亲密的人啊......连你去哪了都是从别人那儿听说的,多伤人啊。
兴许是他声音里的委屈太多,莫名在林子晋心中那个名为恻隐的地方蹭了下,激起一阵酥麻的涟漪。
他抑制住伸手摸小流量头的冲动,舔了舔唇,叹气道:你别......哎,算了。
似乎听出他声音中的无奈,裴鸣抬起头,方才黯淡的眸子里慢慢多了光亮。
我就是还没习惯,也没想过要建立新友谊什么的,不是针对你,林子晋说,劝你少动这些歪心思,有空提升下演技更有价。
可是我想,裴鸣说,好不好啊林哥?
随便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林子晋冷笑,我不会改变我的态度,你愿意做无用功就继续,我不拦着。
那林哥,裴鸣小心翼翼问道,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
裴鸣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明朗起来,笑出一口小白牙:真的吗?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不讨厌不等于喜欢。我不讨厌你也不喜欢你,永远不可能喜欢你,明白吗?
裴鸣眨眨眼,笑容堪称一个阳光灿烂:没事啊,不讨厌我就行。
至于喜欢么......自古以来还从没人能笃定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
林子晋从沙发缝里摸出自己的手机,转头便看见小明星和一只欢脱的狗子似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不由得眯起眼:你刚刚不会在演我吧?
裴鸣摇头,一双狗狗眼里满是无辜:我演戏?林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演技有多烂,再怎么演能骗得过你吗?
林子晋转念一想也有道理,看着他往下滴水的头发觉得不顺眼,起身去拿了吹风来:滚过来坐着。
裴鸣乖巧地应了一声,坐到他身前。
林子晋调了下风力大小,随手拨弄着裴鸣柔顺的头发,随口问道:手刚刚没沾水吧?
没沾,裴鸣说,我争取快点好起来,不然骆导会骂我的。
林子晋想起骆知淮气急败坏的样子,眼中浮起一丝笑意。
他顺手将裴鸣靠近脖颈地方的头发撩了起来,方便将发根处的地方吹干,却摸到了一处有些不同寻常的凸起。
这是......
林子晋带着点好奇垂眸看去,却在指腹摸过的地方发现了一道伤疤。
伤疤似乎年岁已久,但样貌狰狞,所在的位置相当凶险。
裴鸣恰到好处地开口:林哥,你再这么对着一个地方吹我就秃了。
林子晋回过神来,说了句抱歉后继续吹着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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