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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努力打开它,丝毫不顾虚妄的疼痛一下下刺过大脑。
良久叶展定了定神,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美丽妖怪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还警惕地拿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
叶展空咽了一下,竭力压制着喉咙里源源不断上涌的腥甜,混沌不堪的大脑瞬间思考出了一套不知是否正确的应对之策。
随后他擡起逐渐对焦的双目,调整神态直视着妖怪美丽的脸庞。
沈林看到,被枪指着的人眼神毫无畏惧。反而带着沉甸甸的悲悯,染血的面庞却露出一抹波澜不惊的冷漠笑容。
“你笑什麽?”沈林沉沉道。端着枪的手毫不松懈,一双美丽眼眸紧紧盯着他。
“笑你像个妖怪。”叶展手背抹了把嘴角的血迹,视线移开,擡头注视着天际的朗朗银河。“美丽妖怪。”
美丽妖怪眨着眼睛不停来回扫视着他,少顷开口疑道:“你不是早做过手术麽?你为什麽……”
叶展轻声问:“现在几点了?”
“三点二十。”沈林老实答道。
“想不想听个笑话?”叶展沉吟片刻,继续波澜不惊地笑着。下一秒突然他又垂下头去,按着胸口咳出一口鲜血来。
暗色的血溅在草地上。沈林一动不动看着他。
“你查过我。”叶展微弱的声音依旧是镇定的,“所以你是不是好奇,为什麽我手术这麽久了,还这样儿麽。”
叶展随意用雪白袖口抹着嘴角,转头凝望着江水。语气轻松地说接下来的话:“既然你查过我,你应该知道,我曾经是个心理咨询师。”
沈林一言不发地听着,枪口不经意间放低了些。
“要不听个秘密?我的,好玩儿的故事。”叶展忽然哈哈笑起来。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而又奇异的神态,笑吟吟地看着沈林,目光却是阴沉的。
见他无序地点了点头,叶展讲:
“在做手术之前,我一直是个心理咨询师。我有一个印象深刻的、很年轻的病人。我挺喜欢那个病人的性格——咨询过程中一切也都很顺利。一来二去,我甚至和他成了朋友。”
“在那之后不久,我得到了骨髓配型成功的通知。一开始我没放在心上——毕竟被毁约的次数多了,这种消息对我来讲早算不上惊喜了。”这话他说的平静。
沈林声音低沉,眼神阴郁:“但是,成功了不是麽?”
“那段时间我状况很差,记忆是混乱的。住院期间,那个年轻人来看过我。”叶展点点头。忽而话锋一转:
“手术日期逐渐接近,突然有一天他就再也没来了。但他会给我写信——信中提到他期末繁忙不能再来看我。其余多是一些细碎日常,以及对我的问候之类。字里行间,怎麽看都是对生活的希望。稀里糊涂地,我甚至一度以为他好转了……”
话到这里,叶展擡头看向美丽妖怪,他正眼神奇异地盯着自己。他似乎饶有兴趣,仿佛在安静地等待下文。
“直到我手术完出院,但那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了。第一时刻我就试图联系他,当然,没有下文。
我再次试图联系他的紧急联络人。却只得到他自杀的消息。”
叶展那同样惨白的脸上血迹已然风干,他尽管笑着却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沉默两秒,叶展垂眼看着地上漆黑的血迹。半晌他哑声道:“他们都说,是我说错话了。”
“手术很成功,我恢複的相当不错。”
渐渐地沈林面露疑色:“那你现在怎麽会……”
估算着时间,叶展突然不再细讲。直截了当地切了话题:“有一天我吞了致死量的各种精神药物。还喝了酒。好像就坐在马路边,我忘记自己是怎麽到医院去的。”
讲到自己的故事他反倒三言两语,方才的痛苦之色顿然从他脸上消失。叶展面无表情地轻描淡写道。好像在说类似吃饭喝水似的事儿。
美丽妖怪的瞳色更深了几分。
但叶展竟然又笑起来,煽动他的情绪:“医生说我是自己走来急诊的。他说我像完全看不出来发生了什麽,极其正常地告诉医生,我吞了多少药,精确到每种药物每一毫克。”
这也许出于职业病,或者什麽别的。叶展自己也搞不明白。
“随后那段记忆基本完全丢失。后来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不知何时层层叠合的阴云遍布了天空,覆盖了朗朗银河,笼罩着他们的明媚月光消散了,河坝上狂风骤起。
看到他笑,美丽妖怪终于忍不住开口失声道:“所以你不是想自杀,你为什麽?”
叶展轻轻摇头,开始言不由衷:“或许是想切身体会,那个年轻人自杀时的感受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