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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晚意外发生之后,沈黎清好像被套了一个真空罐子,完全与世隔绝。记忆中那个整日在灯红酒绿里穿梭的沈黎清,正隔着玻璃与他对望,两个自己面面相觑,互相都在问对方:“你他娘的怎么这幅模样?”
沈黎清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他看似对一切不甚在意,其实最忌惮失败。
从小到大,他身上有无数光鲜亮丽的标签,名校毕业,才华横溢,盘靓条顺,早年跟着他爹做过的几个投资项目都赚了个满盆金钵,以至于除了他爹以外所有人都肯定他的能力。
在别人眼中,他狂妄,却也的确有狂妄的资本,不少人甚至觉得他现在无所事事不过是看破红尘享受人生。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有的华丽锦袍之下,遍生暗疮。
沈黎清穿着松垮的睡袍来到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发呆过后,鬼使神差地登录了已经弃用很久的社交账号。
那是他在国外上学时注册的社交账号,列表里如他所料,大多数同学或老师的头像都是灰的。
沈黎清将列表拉到最下面的一个单独分组,点开了分组里唯一的头像,Thorne。
他又想起了那人。湛蓝而忧郁的海水,是那人不变的底色。
沈黎清像是被无形的手推着,踌躇片刻后,翻出并开始阅读两人的聊天记录。
明明字字关于自己,却好像在审视别人的人生。
突然,电脑发出一声提示音。
沈黎清握着鼠标的手臂像被漏出的电流刺激了一般,顿时微微发麻,他低下头一看,大脑也跟着空白了几秒。
Thorne的头像突然闪烁了两下,紧接着便从一片深邃黑暗的海水变成了满目蔚蓝。
【上午好。】Thorne发来一句消息。
沈黎清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这也太巧了!?
Thorne是他在国外念书时认识的一个网友,也是他遇到糟心事时唯一可以倾吐的对象,他和Thorne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他只知道Thorne也是在国外留学的华裔,性别男。
沈黎清叹了口气,回复他:【上午好,Thorne,好久不见。】
Thorne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很久没有登陆过账号,我以为你已经不再需要一个倾听者。】
沈黎清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愧疚,打字道:【抱歉。】
Thorne回复地很快:【你永远不必和我说抱歉。最近感觉如何?上一次聊天,你的状况并不太好。】
沈黎清想了想,回道:【都过去了。】
他上一次和Thorne聊天说起过自己差点被学校退学。
那个时候,沈黎清患有很严重的躁郁症,吃药已经完全不能起作用,严重影响生活。
他当时的室友养了一只每晚都会叫个不停的德牧,把他本就难以入睡的夜晚搞得一团糟,再贵的耳塞也拯救不了他的睡眠。
那段时间沈黎清简直活在地狱。
他无法和身边的人进行正常的聊天互动,所以每逢深夜都会和Thorne发牢骚。
Thorne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从不评判对错,只会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提出解决方案。
很长一段时间,沈黎清都把Thorne当做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树洞。
他曾想过,如果有天这个树洞被堵死了,那么他可能也会和这些畸形的情绪一起消失。
Thorne很久没有回复。
沈黎清还在漫无目的地浏览着二人的聊天记录,好像这里面有他被尘封的几年人生。
沈黎清边看边忍不住地想,他逃避观庭樾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原本当做博弈的一场游戏里,自己最终成了输家。
这个所谓的“输”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输”,而是打破了他的预设轨迹。一切脱离他掌控的事情,都会被他本能地抗拒。
谁能轻易接受自己好不容易放下的童年伙伴在销声匿迹了十几年后突然出现,还莫名其妙成了他满脑子都想睡上一次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又在一夜之间把他里里外外地吃干抹净了。
这么多的身份叠在一起,把沈黎清的大脑处理器直接烧干了。
也正是这一系列感受衍生出的挫败感,让沈黎清难受无比。
过了一会儿,沈黎清看着聊天界面,打字道:【Thorne,如果你回国了,有机会我们可以见一面。】
这一次Thorne回复地很快:【你会对我感到失望。】
沈黎清忍俊不禁,心道:又不是网恋奔现,见个面而已,也怕见光死吗?
【不会。】沈黎清无所谓地打字,【但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Thorne说:【可以,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
沈黎清很熟悉Thorne的说话语气,笑了笑,说:【那就等你觉得合适的时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