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田野捧着纸杯,脑海里,还在反复回放竹下最后声嘶力竭的模样。
黑尾在她身边坐下,久久不知该如何开口,平日里那样巧舌如簧的人,现如今,能做到的好像也只有陪伴。
半晌,多田野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指腹摩挲着杯沿,问:黑尾,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我...黑尾挠了挠头,撒谎道,没有。
大骗子。多田野立马回道。
黑尾:......靠,都这时候了,还讲不讲道理啊!
良久,他叹了口气,干脆侧过身,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
好好好,我是大骗子,我很笨、又不会说话,总是惹你生气,让你无可奈何。
很笨、不会说话。
你说什么鬼话呢...多田野顺势埋进了黑尾的颈窝,呼吸一洒一洒,不过惹我生气这点倒是真的。
哎呀,不对不对,你弄错重点了~黑尾手臂收紧了些,安抚似的蹭着她。
我的意思是呢,自己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没有办法让你立刻开心起来。
你看啊,你聪明能干,又好看,身边一定不缺追求者。我不是那个最有钱的,也不是最帅的,但唯独有一点。
黑尾顿了顿,贴在她耳边说: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哪怕你嫌我烦,嫌我粘人,我也有自信,会比任何人,都要长久地陪在你身边。
低沉醇厚的嗓音,像是一枚安定剂。
鼻尖处,多田野嗅到了淡淡的檀木香,温暖、安心,在她四周形成了天然的保护罩。
我......多田野吸了吸鼻子,心底的防线,在这几年里,终于找到了坍塌的契机。
黑尾。她唤了声他的名字,而后,也伸手抱紧了对方,我大概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不愿提起的回忆,终究要被面对。
曾经她的故作潇洒,其实是软弱和逃避,做了她人生中,最伤人的一次决定。
那时候也是这样多田野缓缓开口说。
作为半只脚踏入职场的实习生,五年前,她和大多人一样,怀揣着理想,进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风投行业。
从拉客户,到做尽调报告,她遇到过难缠挑刺的老古董,也遇到过善解人意的叔叔。
但无论怎样的困难,她坚信,只要咬咬牙努力下去,总会得到回报。
直到那次,自己费劲心思拉来的客户,被一直敬仰的公司合伙人,转手变卖给了别人
生意场上,处处都是陷阱。
创业者们等待着投资者的橄榄枝,盼望外来的资金,可以让梦想越走越远。
结果等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投资者和他人私下联合,在签完股权协议后,转头便将它卖给了竞争对手。
失去了对公司的绝对控制,甚至核心技术也被对手偷走。
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梦想如泡沫般破灭。
剩下的故事,也只留一声叹息,和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人很好,女儿和我差不多大,谈合作的时候,他妻子心疼我工作忙,特意做好盒饭让我带回去。
那个软件是他半辈子的心血,是和几个朋友窝在破旧的老房子里,好几年没日没夜做出的成果
选择自|杀之前,他曾经哭着求过我,就像竹下今天这样....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帮帮他但是我
多田野靠在黑尾肩头,小声呜咽道:我不相信...也不敢相信,我一直敬重的合伙人,今西...他居然会干出这种事....
当初她才二十出头,是血气方刚,是还没有见过太多肮脏的年纪。
事发,自己找到今西理论,甚至偷偷和木村一起,收集了公司内部违规操作的证据。
然而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哪来的能力和庞大的集团对抗。
所以,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失去工作机会的代价,也同样,断送了自己在日本国内,整个行业里的前途。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说到这里,多田野吸了下鼻子,从黑尾的臂弯里离开。
迹部找到了我,愿意给我提供海外的职位,我不想离开这个行业,同时,我更害怕面对那个男人的家人....
所以。多田野苦笑了一下,我逃跑了。
她缓缓抬起头,盯着黑尾的眼睛,眼眶红红的。
然后像是自|残般地,把自己血淋淋的心脏掏了出来,展示在他面前。
我安慰自己说,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方法,我自认为潇洒,自认为做出了最小的伤害...但其实我...
紧接着,她一刀一刀地刺向自己。
我就是个卑劣又自私的胆小鬼,是个自负还不自知的大混蛋,我......
那我呢。黑尾打断了她的话,手捧上她的脸颊,深情款款地说,我一次又一次地喜欢上了你,我...
就是个大怨种吧?
多田野鼻涕冒了个泡:......哈?
气氛陡转。
刚要破框而出的眼泪,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啪唧一声,多田野毫不犹豫,一巴掌糊到了黑尾脸上。
喂,你干嘛打我啊!黑尾捂着半边脸颊,表情满是无辜,我跟你深情告白,你就是这样回应我的吗!
多田野又气又好笑,刚才自怨自艾的情绪,被黑尾不合时宜,且傻瓜似的告白一扫而空。
她抽了张纸巾,狠狠地擤了下鼻涕:你这个人,怎么总能让我生气啊...!
黑尾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而后,掌心贴上她的后脑勺处,安抚道:好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磁性:我觉得呢,过去了就过去了。
你没有自己说的那样不堪。毕竟真的计较起来,当初我什么都没做,岂不是更要后悔自己的无能?
多田野闷闷地回了句:你干嘛这样说自己....
喏,你看。黑尾耸了下肩膀,学着多田野的语气,你也这样觉得吧,干嘛那样说自己?
多田野撇了撇嘴:狡辩,我懒得理你。
见她心情好了点,黑尾轻轻笑了声,说:诗织,由他人的因而产生的果,不需要由你来背负,但如果,你想要揽下来呢。
放在多田野脑后的那只手,稍稍往前用了下力。
黑尾亲了下她的额头,说:我想和你一起承担。
算不上完美的表白,却成功染红了耳根。
多田野说的那些话,并不是要为自己忏悔,也不是要祈求黑尾原谅。
她只是需要一句,我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然后她就可以下定决心,重新开始。
半晌,多田野撇开视线,小声抱怨道:臭小子,谁教给你的中二病式发言啊,丢脸死了...
欸,丢脸吗?黑尾嘻嘻笑道,随后猫咪占有领地般,用头蹭了蹭她,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这个人,就是很没皮没脸啊~
论讲歪理,没人能赢得过黑尾。
多田野语塞了一秒,过了几秒,才蹦出来一句:......小混蛋。
黑尾的手掌,依旧拖在自己的后颈处,从那里传来的温热,顺着脊柱一路向下,传遍了全身。
他抵着自己的额头,轻轻蹭着自己,鼻尖处有些痒痒的。
黑尾...多田野呢喃道。
诗织,叫我的名字吧。黑尾在耳边蛊惑道。
垂在大腿上的手指,情不自禁动了下。
多田野偏了下头,像曾经无数次接吻那样,手掌也顺势抚上了黑尾的脸颊。
空旷的休息室里,有墙上指针的嘀嗒声,也有属于他们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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