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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进奉旨送了御医去厢房歇息,那夜郡主宿在昭宸宫中时,他是在起居住上添了一笔的。
因而郡主的身孕,亦有据可查。
屋内烛火仅余下角落处的两支,微弱的光芒映在女子莹白如玉的面庞。
萧询在榻边坐了许久,听雨声徐徐止歇。
榻上女子熟睡着,神情恬静安然。
抑制不住的欣喜在帝王心间荡漾。
他同瑜安,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子。
……
翌日雨过天晴,原定回銮的仪仗却迟迟未启程返京。
帝王暂无旨意,随驾而来的世家自不敢妄议。
瑜安卯时末便醒,更过衣裙,坐在膳桌前无半分胃口。
帝王命人换了一桌吃食,也无多大用处。
山中云销雨霁,二人昨夜的争执仿佛也随之搁置。
萧询瞧瑜安神色恹恹,便该好生待在靖平王府,怎么来皇陵舟车劳顿。
怀着身孕,如何赶路。
瞧帝王如临大敌的模样,两鬓斑白的李御医笑容有些许无奈。
“郡主胎像平稳,陛下不必太过忧心。”
李御医劝慰着,也明白陛下才为人父的心思。
就是嘉懿郡主瞧着,对陛下冷淡了些。
高进忙前忙后,亲自打点车驾。
瑜安由萧询陪着用膳,费了半天力气,好歹吃了半个牛乳包,总归能饮下晨起的安胎药。
“还不回京?”
她开口,在行宫待得够久了,不愿多留。
萧询颔首,欲抱了人时,瑜安没好气:“我自己能走。”
她登上自己的车驾,原本便宽敞舒适的马车,又铺上厚厚两层绒毯,备上数个软枕。
仪仗绵延数里,回皇都的脚程显而易见缓上许多。
瑜安睡睡醒醒间,半日的光景,才堪堪行了一半路途。
听见车帷被掀起的动静,她看清来人,随手砸了个软枕过去。
云锦的枕头滚落在脚畔,萧询俯身拾起。
“可有不适?”
马车未有颠簸,瑜安仍觉头晕,午膳几乎是半点未动。
直到月挂中天,队伍方才缓缓入城。
车驾行在靖平王府前街巷,车辕声在寂静的巷道格外明晰。
顾昱淮晚膳后等在前厅许久,听得门房禀了消息,便要去接玥儿。
马车帷帐掀起,先下来的却是小皇帝。
他对车上人伸出手。
迎着月光,顾昱淮见他家玥儿披了件碧色的斗篷,全然未理会小皇帝,径直越过人下了车驾。
“王叔。”
“小叔叔。”
顾昱淮斟酌着应了声。
瑜安目光瞥向跟在自己身旁的萧询,神情不豫:“陛下还不回宫?”
明晃晃的脾气,小皇帝笑笑:“与王叔尚有事要议。”
像是将气撒在了棉花上,瑜安冷哼一声,抬步回韵华院。
顾昱淮吩咐侍女好生陪着郡主。
他瞧着去时还风平浪静,回来时简直要翻了天。
“陛下请。”
二人换了一条路往致清院书房,如此情状,顾昱淮也有话要问小皇帝。
书房中点起灯火,顾昱淮合上窗:“陛下都知晓了?”
他试探着问上一句:“那这孩子是——”
烛火愈见明亮,得到小皇帝肯定的答案,顾昱淮心中的大石落下。
玥儿总不肯言,好在小皇帝清楚。
“难怪兄长前日还予我托梦。”顾昱淮笑笑,合着当真是他的孙儿。
连王叔都不大明了的模样,萧询想也知道依瑜安的脾气,她不愿提,王叔自然不能多言。
顾昱淮印证过心中所想,语气稍安。
玥儿既已有孕,皇帝也愿认下,他当然要为她讨个说法。
“为今之计,不知陛下作何打算?”
无论如何,玥儿腹中这孩子,总得要个生父才能名正言顺。
否则,不知要受多少年的流言搅扰。
终归人言可畏。
“朕这几日会与瑜安详谈,”萧询道,“有劳王叔暂且费心。”
“好,好。”
小皇帝的态度顾昱淮倒是出乎意料的满意,玥儿这孩子素来有主见,强求不得。
“时候不早了,陛下早些回宫歇息。”
“王叔留步罢。”
送了小皇帝出府,顾昱淮逐一熄去书房内烛火。
好似是春猎前那段光景罢,小皇帝同他议事,也是到了这等时辰。
福王府谋逆之意昭然若揭,已成心腹大患。不趁此机会一举除去,必定后患无穷。
商议过兵马部署,他收起兵防图时,小皇帝忽而与他说起另一事。
“王叔同瑜安,好似很是投缘。”
他笑笑,彼时只觉小皇帝说起叶家那女孩儿时,神色都温柔下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