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心不死,”谢不归也有了几分气恼,淡淡道,“好,朕便让你亲眼看看。景福!”
他眸色极冷,负手而立,景福得令,立刻从郑兰漪怀中接过穆王世子,走到芊芊面前。
“宸妃娘娘,您请。”
芊芊屏住呼吸,伸出手,小心翼翼去揭开那襁褓,却?见婴儿肩上皮肤光洁,细腻无暇,确确实实,没有胎记,一点痕迹都没有。
芊芊脸上惨白,浑身发冷。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难道,当真是她眼花看错了?
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再由不得她的?理智。她死死盯着小婴儿,孩子睡得正香,眼睛紧闭,睫毛浓密纤长,这乌黑浓密的?发丝,脸型五官,花朵般红润的?嘴唇,有哪一处,不与?她想象中的?亲生孩儿的?模样,一模一样?
景福小心翼翼道:“奴才听闻,宸妃娘娘与?陛下还是民间夫妻时?,有那经验老道的?郎中便为娘娘把?脉探出,娘娘腹中乃是个女孩儿,可穆王世子,却?是个男娃娃,这性别都不对,娘娘莫不是弄错了?”
“我要见那一夜的?产婆。”芊芊看向谢不归,坚定道。
谢不归面色一寒:“够了,无理取闹也该有个限度。”
他皱眉瞧着她,“朕再说一遍,那个孩子已?经死了,你不必再有这般莫须有的?猜测和怀疑,令皎也毫无理由做下那般荒唐之事。”
便连景福也觉得说不通。
堂堂郑国公之女,正室嫡出,德容兼备,有何道理做下这般拆人?亲缘,丧尽天良之事。
郑兰漪直到这一刻,才款款上前,温柔地从景福怀里接过孩子,叹息道:
“宸妃娘娘思女心切,悲痛过度,出现一些不切实际的?臆想,也是情?有可原……如若娘娘不介意,妾身可时?常抱着悠然去娘娘宫中坐坐,也好慰娘娘丧女之痛,相思之苦。”
她眼里若有似无的?怜悯,如同针一般扎在?芊芊鼓.胀的?心上。一直强撑着的?力气似乎在?这一刻全?都泄去,最后一丝希望被?打散,她脸白若纸,眼睛充血,踉跄着后退几步。
不、不,一定有蹊跷……
谢不归看着这样的?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搀扶。
就在?这时?——
“啊!”一声惊叫,好些侍卫倒在?了地上。
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帝妃对峙的?那一幕给吸引了去,无人?注意到那一直绑在?树上的?黑衣人?,竟不知何时?挣开了绳索,倏地暴起,夺过侍卫腰佩的?利剑,扑向谢不归!
擒贼先擒王,她这是要挟持皇帝,以破此局!
景福尖声道:“护驾!!速护驾!!”
郑兰漪突然挡在?面前,“陛下当心!”
她怀里还抱着孩子!
景福大惊:“切莫伤了世子!”
便是这一声,令金肩身形一僵,脚步微滞,动作稍微迟钝。而高手过招,失之毫厘便是差之千里!
她的?剑本已?到了谢不归的?眼前,本以为对方养尊处优这几年,武艺退必然步,哪曾想竟叫他单手握住了那锋利的?剑尖!
鲜红的?血,沿着指缝从冷白的?掌侧滴落在?地,谢不归脸上却?无丝毫痛色,依旧那般清冷淡漠,只紧紧握住剑尖,眸子戾气徒生,竟靠着那身过人?的?臂力,把?金肩连人?带剑甩了开去!
金肩摔落在?那蒹葭丛中,伏地吐一口血,浑身骨头剧痛,再难爬起。
更是心口剧震,金肩之所以敢这般行?事,全?是基于?那七年对谢不归的?观察和了解,据她所知,此人?的?身手平平无奇,这对一个商贾来说已?经是惊艳的?武力,对她而言却?只是尚可。
她本有十足的?把?握擒住对方,届时?再以皇帝的?性命,令手下诸人?不敢轻举妄动,再里应外合,带着王女逃之夭夭。
可谁想他竟是藏拙,此人?的?功夫,远远在?她之上!
恐怕连纵横南照无敌手的?少祭司,都胜他不得!
怪不得少祭司临行?前特意叮嘱了她,谢不归此人?深不可测让她小心应对。
她还是轻敌了,想想能隐藏实力不显山不露水整整七年的?人?,该是何等深沉可怖的?心机……
翠羽见到眼前这一幕,肝胆惧碎,不由得扑上去大叫:“金肩阿姊!”
金肩“呸”地吐出一口血,黑白分明的?眼,瞪视那并肩而立俩人?,恨恨:
“狗男女。”
她目光凄厉,对芊芊道:“王女,这穆王世子,只怕是这狗皇帝和他嫂嫂的?亲生骨血,才会如此回护。”
此言一出,众人?骇然变色。
景福也不禁看向那襁褓之中——
婴儿的?五官若是细看,与?陛下还真有几分相似,可陛下的?亲哥哥谢知还,本就与?陛下乃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且生得一般俊美无俦,是邺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而世间的?好看之人?都有那么几个相同的?特征,是以这叔侄五官相似,也是说的?过去的?……
“陛下!”
郑兰漪把?襁褓递给白露,忽而敛裙跪伏:
“妾身与?陛下本是清清白白,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从未有过任何苟且,何以要被?这般污蔑?今日这番言论若是传扬出去,妾身颜面何存?家父又有何威信,统御千军万马,为陛下戍卫边关?”
她泫然欲泣:“我郑氏清贵之家,家风清正,若是因我一人?令郑氏满门蒙羞,妾身宁愿一死!九泉之下与?我夫团聚,也好证妾身清白……”
说罢,她竟是突然拔下发簪,顷刻间,满头黑发乱乱地披垂而下,掩着那张秀美的?鹅蛋脸,实在?是楚楚可怜,加上那言语中隐有的?颤意,像是华贵的?瓷器被?人?摔落在?地般引人?动容。
字字句句,椎心泣血,好不凄楚。
众人?无不屏息。
郑兰漪是谁?
郑国公嫡出长女,穆王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子,世子的?生身母亲。
其父郑国公在?外征战,更是兵权在?握,她这样的?大家闺秀,名门之后,当众脱簪以明心志,是何等的?决绝,只怕这金肩今日,是要必死无疑的?了!
金肩哪里知道郑兰漪这一番话的?厉害?
对这一群人?怒目而视,怪不得王上从前总说中原人?狡诈虚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今日一看,诚不我欺!
谢不归黑沉的?目光落在?郑兰漪身上,夕阳的?光照着他脸色明灭不定,不知在?思量什么。他慢慢地从绣着金纹的?袖子里,朝女子伸出修长的?手来:
“委屈你了。”
“妾身又哪里委屈了呢?只是辱及陛下的?名声,却?是让妾身诚惶诚恐,万死难辞其咎,”郑兰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