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眯眼:“芊芊唯有一个?阿姊,故去多年,却不知穆王妃这?话谈何说起。 ”
郑兰漪笑笑,从怀里取出酒壶,给她倒了杯酒。
“想?不到有朝一日,竟能这?般与娘娘面对面地畅谈……”
芊芊盘腿而坐,托着腮,若有所思瞧着她道:
“明镜司你竟也来得,看来那个?人官职不小啊。”
她伸出手,指尖在桌上画了个?圈。又点了一点,“至少也是天子近臣。是淮南王吗?”
郑兰漪古怪一笑:“娘娘是想?问我一个?‘勾结臣属、结党营私’的罪吗?”
“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不要?多心。”
“娘娘不恨我么,”郑兰漪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含笑瞥了眼芊芊的手腕,“为了那个?死去的孩子,娘娘似乎受了不小的罪呢。”
芊芊并不陷入她的逻辑,而是垂着眼,看向郑兰漪的腹部:
“穆王妃当?初忍痛杀子,又是为了什么呢。既然选择亲手结束那个?幼小的生命,为何又在事后偷走?旁人的孩子来填补你空洞的内心?你这?么做就不怕报应吗?”
郑兰漪脸色微微扭曲,想?不到芊芊竟然知道了这?个?秘密,是谁告诉她的?
又蓦地笑了。
“如果永远困在道德评判里,娘娘这?一生,都不会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在这?个?世上,强者已经进入了权力体系的评价,唯有弱者,才会拿着道德妄图否认一个?人的全部。”
“穆王妃自认是那强者吗?”芊芊弯了弯眼睛,笑看着她,“可?若你真是强者,此刻就不该出现在这?,你,自乱阵脚了。”
郑兰漪眸光一定,终是忍不住露出厌恶之色,不由得掩了掩嘴。
她真的极为厌恶芊芊这?一口一个?的穆王妃,偏偏对方像是恶趣味一般叫个?不停。
“其实娘娘应该感激我,”郑兰漪调整好表情,笑道,“若不是我,你早已与你的孩子阴阳两?隔。”
“只?怕娘娘还一无?所知地躺在杀子仇人的榻上跟他做尽亲密事,为他生儿育女,一辈子都无?知无?觉的吧?娘娘受得了么,换作是我早就疯了。”
芊芊皱眉,“你在说什么。”
“谢晋将?军因何而死,娘娘比我清楚,当?初他为求一味圣药,深入南照……”郑兰漪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仿佛是一种诅咒,“他们谢家究竟想?要?什么?谢净生一开始接近你究竟是何目的……”
“你可?知那一味圣药,需要?南照王女或后人的血才能炼制。你的孩子就算能成功出生,想?来也逃不过谢家的屠刀……”
芊芊眯起眼:“你似乎知道得挺多的,你背后那人,对南照之事了若指掌?”
难不成那人曾深入南照王宫,接触过最高?机密,或者更极端些,那人曾在朝为官,且官职不低。
芊芊被自己?这?个?猜测吓出了一身冷汗。
“至于你说的什么圣药,我根本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郑兰漪看着芊芊的眼睛说:
“命蛊,春秋齐女。”
亡国夏姬,春秋齐女。
这?两?个?东西,隐隐的似乎存在某种关联。
郑兰漪看了一眼牢房外,隐隐地开始焦躁起来,但她神色平静,稳稳端起那杯酒,手腕上的春水碧一动不动:
“娘娘不是一直想?逃离他么?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这?杯酒里,放的是那假死之药,娘娘且饮下,我必派人护送娘娘,安全返回南照。”
“娘娘如今只?能信我,陛下早已决心铲除南照妖人。等圣旨到达明镜司,一切就都晚了。还是说娘娘愿意永生永世都被囚禁在杀子仇人的身边,做他泄/欲的禁/脔?”
“娘娘,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芊芊似乎犹豫起来。
郑兰漪笑着递上那酒杯,忽觉虎口一疼。
一只?蜘蛛从她手腕上掉落下来,三两?下爬到了祝芊芊的怀中,郑兰漪感到虎口传来强烈的刺痛。
她摔倒在地,而那杯毒酒也尽数倾洒于她的身上。
芊芊摸着下巴,道:“看来绒球并未失灵,那怎么谢不归却不中招?”她有些不可?思议,“难不成他还是那百毒不侵的体质不成……”
郑兰漪的话她当?然一个?字都不相信,就在芊芊准备去她怀中摸索一番,看有没有她背后之人的线索时。
一道敲冰戛玉的声音蓦地响起:“传朕旨意,郑氏目无?王法,胆大妄为,擅闯明镜司,触犯皇家威严,罪不可?赦。”
高?大的身影缓缓行来,除了一头乌发浑身雪白:“即日起废黜封号,贬为庶人,遣往太皇太后陵寝,永生永世,不得踏出半步。”
谢不归白玉似的脸慢慢出现在视野之中,声音冷淡,没有情绪:
“尔须日夜守灵,孝敬太皇太后,不得怠慢,不得自戕。余生与陵寝为伴,直至终老。”
守陵?!
这?一刻,郑兰漪的眼中终于出现了极致的恐惧,她的身子隐隐发抖,却因为绒球的毒而动弹不能。
芊芊更是一阵恶寒,光是想?到太皇太后那张苍老阴冷的面容,便是说不出的恐惧,居然要?用下半生来侍奉这?个?已死之人……
她又一次深刻认知到这?个?大魏皇帝的可?怕之处。
□□的折磨还是其次,他太擅长怎么由里到外将?一个?人摧毁了。
……
“怎么不说话,”他的手来捉她的,“吓到了?”
芊芊手被他摸了个?遍都不知道:
“臣妾只?是觉得,臣妾此前真是大言不惭……”
她对上那双黑色的眼睛:
“陛下分?明是这?世间最可?怕之人。”
比刑具、比恶鬼、比这?不见天日的牢狱……都要?可?怕。
景福在旁轻咳一声:“恭喜娘娘,陛下已经为您洗清冤屈,您可?以?离开明镜司了。”
芊芊却不动:“既然,陛下证明了臣妾是清白的。兄君还有其他南照人,是否……也能请陛下放了。”
他轻笑道:“自然。朕热情好客,便是招待使臣个?一年半载也无?不可?,只?是将?近年关,不好多留,为全使臣思乡之情,这?便赐些金帛器物,遣返回国吧。”
“可?否容臣妾与兄君……道个?别。”
她有太多的困惑要?问了。
春秋齐女是什么?她还要?警醒阿母,南照国中似乎有大魏细作,定要?好好排查才是。
南照使臣被关在另一间牢房,离她那一间特别远。
只?不过一应生活用品都是齐全,谢不归对兄君他们,倒是以?礼相待。
隔着铁栏,仔细看过了少年身上不见半点伤痕,芊芊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