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的桃花藤蔓之间缓缓伸出?,那手细腻而苍白,指着雪地上的兄妹。
女孩子稚嫩的声音响起:
“我要你们,永远留下来陪着我。”
突如其来的寒风,吹开那藤蔓一角,只见女孩小巧雪白的脚踝上,系着一圈银铃,动一下便?是叮铃作响。
脚踝上,赫然?一枚金红色的蝴蝶胎记。
她是……阿姊。
先王女?!
……
梦中景象瞬息万变,身体?的主人应当是长大了,而且,她竟然?是金肩。
自幼跟她一起长大的金肩怎么在这个古怪的梦里,成了陪阿姊一起长大的了……
春光明媚好时节,太和?城处处繁花似锦,她还看见了兄君。红衣如火,乌发高束,好一个恣意明媚少年郎。
原来兄君与阿姊早就相识?
为何兄君从不与她提及?
再看身旁,那白色的帷帽垂下流水般长纱,从头盖到脚,根本看不见阿姊的脸,像是里面?的人十分惧怕阳光一般,这种?神秘感倒是与兄君十分相似。
街道?热闹非凡,与她随行的人,不论是谁都忍不住好奇地左右张望,唯有这个少女,像是天然?与他人有一道?屏障似的,对外界缺乏兴趣,也不与人交流。
忽然?,兄君的声音传来:
“唉,这样好的春光,这孩子怎么就这样了。”
少年蹲在柳树下,温柔地捧起什么,面?具后的蓝眼睛闪烁泪光。
他口中的“孩子”,却是一只垂死的小雀儿,像是被猫儿给抓伤,眼睛半闭,已经活不久了。
少年举动怪异,可那身气度还是惹得无数人驻足,捧着小鸟忧愁伤怀,若是换个人来做难免有些矫情,可他做来却浑然?天成,周身流动着神灵一般悲悯的气韵。
“嘶嘶嘶。”
一只碧绿的小蛇突然?窜出?来,从他手心叼走了雀儿。
兄君炸毛:“碧莹!”
芊芊听?到阿姊平静的声音:“与其死了惹你伤心,不若让碧莹吃了它。”
兄君定定看着少女半晌,拂袖而走。
少女歪了下头:“怎么我做错了吗?”
兄君向来好脾气,待谁都笑眯眯的,能把兄君气成这个样子的,阿姊也真是……头一个了。
-
转眼,阿姊十六岁了。
“金肩,”少女依旧戴着那隐藏容颜的帷帽,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纯银的葫芦,“有了它,便?能救许多人了。”
芊芊低头,看见葫芦里装着碧绿的蛊虫,不知为何她竟知道?这些小生灵,就是那传说中的万蛊之王。只是看上去没什么生命力了。
“天下人把此物唤作圣药,”阿姊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其实,它还有另一个名字——蛊种?。”
“可是金肩,我无法保护它们的生命,它们一日?比一日?虚弱,就要死了。”
芊芊听?见金肩颤抖的声音:“为什么,难道?您的血也无法让它们活下来吗?”
阿姊叹了口气:“它们需要的,是那有情之血。”
为情而生,为情而死。
“我的血虽可以号令万虫,操控它们如控万马千军,却救不了我这毕生的心血。”
“对于它们,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
“我该如何让我的血,重新成为他们存活下去的养分呢?”
芊芊听?明白了。
阿姊竟是那,天生无情之人吗?
终于,阿姊下定了决心。
“去请少祭司来。”
芊芊站在帷幔之后,看见阿姊一件件褪去了身上的衣物,少女雪白的酮体?散发出?莫名的诱惑。她朝着兄君伸出?一只手来。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巫——”
“或许你可以教会我,情。”
兄君始终沉默。
但是,芊芊能感受到少年体?内那股由里到外的隐隐的愤怒,他猛地扯下外袍丢在阿姊的身上,然?后大步离开了。
兄君……是喜欢阿姊的吧?
这么想着,她看到阿姊一件一件重新穿上了衣物,捧着纯银的葫芦坐在那。她雪白的裙裾如同天山上盛开的第一朵雪莲花,不知为何芊芊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孤寂。
她突然?很想……抱抱阿姊。
“即便?是少祭司,也不该如此不识好歹!”
忽然?,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
是金风。他是阿姊的贴身侍卫。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抽条长成了高高的少年。不再是当年那般瘦弱,护腕箍着的手臂清晰可见薄薄的肌肉。
帷幔被风吹动,隐约露出?那冷峻的下颌,他抱着剑,低低的声音从帷幔后传来:
“主人。”
“金风为您把少祭司捉回?来。”
“不必。退下。”阿姊轻声道?,“金肩,你也退下。”
芊芊知道?,中原来了一群人,求取圣药,势在必得,阿姊需得想一个法子,为阿母解决这桩心事。
梦境还在继续。
转眼,却是在那月凉如水的庭院中,金风喝得烂醉如泥,芊芊甚至能感受到金肩对这个哥哥的无奈和?心痛。
她扶着少年回?房,少年却始终紧紧地盯着夜空之中,那轮皎洁的明月。
芊芊心中突然?生出?不安。
果然?,下一个场景便?是兄妹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奔逃。
“金风,你偷盗圣药,罪无可恕!还不束手就擒!”
“王女好心收留你们兄妹,可曾有片刻亏待你们?你这贱民?却为了中原人那点?蝇头小利背叛王女、背叛南照!预言说南照若失圣药,浩劫必至!”
“南照的罪人!”
“就该丢进毒蝎林、赤练窟,让他好好尝一尝千刀万剐、火毒焚身的滋味!”
“咻——”
箭矢破空而来。
高处,一身纯白的少女缓缓放下弓箭。
芊芊,不,应当是金肩搂抱着怀中的金风,感到温热的液体?濡湿了衣裳。
他在奔跑中被箭射中,正中后心,芊芊暗暗感慨阿姊箭术卓绝,只怕不输任何一名武将。
“哥哥……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背叛王女?”金肩声音嘶哑。
金风的眼中倒映出?那轮巨大的明月。
少年伸出?一只手来,似乎想要抓住那一缕轻柔的月光,他嘴角流出?血,奄奄一息地说:
“你见过月吗?”
“我是说,最初的月……”
突然?,声息全?湮。
“他到底为什么要盗走圣药。”
少女走了过来,裙裾如雪莲绽放,脚踝银铃叮响,声音冰冷如同这亘古不化的雪。
“因?为情!”芊芊听?到金肩的声音充满了悲伤和?愤怒,她抱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哥哥爱上了一个……永远都不会爱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