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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过……”
“柳二郎,真的是你,你是想怎样?你缘何要去找他们借那些银子,你叫我又如何还得清?难不成……难不成,这就是你急着非要归家的根本原因吗?你,你,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悲伤的泪,在宝念看到柳愈庚那刻,开始翻涌。事到如今,宝念已是对他放下奢望,她在替自己不值。
伸手用袖口拭去眼角落下的泪,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连宝念自己都分不清。
可在柳愈庚的眼中,却将一切视作她胆怯的证据。
他私以为宝念上了套。
柳愈庚觉得这是个机会,便打算顺势而为,且看柳愈庚在回身小心关门后,来到宝念身边,一改那日势不两立的态度,装出一副言不由衷的模样,温柔接去了宝念手中的柴刀。
宝念攥着刀柄的手,丝毫不想松懈。
但她为了不让柳愈庚察觉出她的恨意,只能强忍着愤怒,将手不甘地松去。
柳愈庚拿过留有她掌心余温的柴刀,狠狠撇去一边,应声说:“对,宝念,是我骗了你。母亲其实无碍,我说要留下处理的事,便是这些事。可这一切都是我的苦衷,我初入官场,人情来往,御史台上下打点,皆需要用钱。我出身寒门,想要为自己寻条出路,有错吗?”
“而我骗你,也只是不想你们娘俩知道太多,无辜受到牵连,便无奈扯了个谎,骗你们回家去避祸。我有错吗?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哪知你我之间,竟连半分信任也无……”
柳愈庚又将责任推卸。
他说着下意识抬眼瞥了瞥宝念的神情,继续乘胜追击道:“不过你放心,欠债的问题,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只是今日他们的本事,你也见着了,想必他们亦是不会善罢甘休。我平日御史台的公务缠身,根本顾及不到你们娘俩,所以这京城实在不是你们的久留之地。”
不是他的错,难不成全是她的错吗?
他还真是诡计多端……
宝念死死盯着眼前的人,柳愈庚说得恐怕差点连他自己都信了。
可尽管早已将他的虚伪看穿,宝念却还是要陪他将这场戏演下去。宝念听出几分破绽,张口将了柳愈庚一军,“可那人说…你是三日前才借的钱啊?柳愈庚,你没说实话。你莫要再骗我……”
柳愈庚微微一怔,宝念瞧得真切,他眼中有一丝狠厉闪过。
辩解的话在心头百转,柳愈庚沉声说:“我…几时骗过你?这…不过是我手里欠的其中一笔账罢了,拆东墙补西墙,实非我愿。你竟还说……我骗你?宝念你可知,我在汴京的这些年,过得什么样的日子?”
“繁华富丽,锦绣堂皇,都是属于他们的,我拼了命的努力,甚至熬不出一个结果来。你我夫妻多年,你扪心自问地想想,你可曾关心过我?你可问过,我都是怎么生活?”
“你就只知道埋头围着你的锅台转,外头的什么,你都看不见。”
笑话,她围着锅台转都是为了谁?
柳愈庚的话半假半真,他总喜欢这样反问,甚至是质问。一张嘴满是指责。他只会维护自己,却从不推己及人,从未想过半分宝念的委屈。宝念多年一直在替他承担着照顾双亲的义务,为他照顾着那个,与他一样自私自利的柳家。可当被榨干一切之后,他们竟霸占了田地,赶走了她。
瞧瞧,这种时候,惯会咄咄逼人的柳愈庚却沉默了……
宝念忽而一笑,若搁从前听这些话,宝念定觉得是自己错了。可现在,她历经万难从泥潭走出,就不会再被他轻易坠下去。柳愈庚总说她只认钱,可如今看来,那个把钱看得最重的人——是他。
自欺欺人。
院中有把破败的椅子,宝念垂下双眸,缓缓坐在上头。晚风吹乱她鬓角的发,墙角那棵樱桃树,也于前日开花,零星落在她洗到褪色的衣裙。
宝念假意说:“柳二郎,我若走了,你自己真的能搞定这些问题吗?”
柳愈庚立在不远处,与宝念保持着相应的距离。他身上的公服,看上去已经穿了很久,头顶的幞头也染上尘埃。柳愈庚并不愿将这身公服脱去,换上那他早就穿腻了的布衣。
听见眼前人松口,柳愈庚心下暗喜,他觉得自己很聪明。
“自然,你在这儿只会变成他们威胁我的筹码,我整日只剩对你的忧憧,又如何跟他们对抗?宝念,你且放心回家避避,我又不是叫你一直呆在兴仁府,待我将此事解决,我再把你们娘俩从兴仁府接回来。到时候一切安安稳稳。我好好做官,想必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