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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命了!?”话脱口而出后伍子胥才惊觉语气太重,动了动喉结,找补道:“万一栏杆松动,很危险的。”
迟尧盯着反应剧烈的伍子胥看了几秒,如同刚才福至心灵的顿悟一般,他竟然明白伍子胥心里在想什么——突然觉得厌烦。
他恹恹敛了眼,将干燥的嘴唇抿湿,冷冷问道:“你是觉得我想跳下去吗?”
“我、我不是……”
冷哼一声,迟尧没听他解释,端着烟灰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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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休斯顿白叔的一栋空余房产住了下来。
房子后面有一圈围起来的花园,因长久无人打理而杂草丛生,迟尧房间的轩窗正好被后花园墙角的一支攀缘而上青藤遮挡了些。
他平日闲来无事就喜欢坐到飘窗上边吸烟边看青藤的枝叶,就算冬日里青霜披盖白雪拂尘,这根藤也没枯死。
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线,迟尧在某次抽完烟后,头脑一热,找了把锄头亲自把后花园那些杂草除了,只留墙角的一支很不显眼的藤根。
放在从前,迟尧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扛锄头下地做这种“粗活”,伍子胥回来见他浑身凌乱一头乱草的模样,也惊了,问他是不是中午的药没吃。
迟尧:“……”我真是要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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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叔全名白斗,国内外都享有白无常的戾称。
白斗也是会射箭的。
名流之间谈事情聊合作免不了会点高尔夫反曲弓之类的,一杆进洞或是全靶十环要给场内工作人员全员包大红包,不是普通人能承担得起的。
不过白斗约迟尧去射箭馆倒不是谈生意,只当做寻常之事,随便聊家常。
白斗下个月就六十二了,大半辈子也没个一儿半女,老来寂寞,就把迟尧当亲生的看。
迟尧这孩子挺叫人心疼,从前迟家动荡时白斗没帮上忙,心里存了些内疚,再有就是迟尧的确会来事,三年来每隔一周都提东西上门拜访,陪他打打球,下下棋,柔和谦顺又长得周正,单看也是极顺眼的,应该没有几个长辈不喜欢吧?
射箭场上。
迟尧帮白叔穿戴好护具,检查完弓箭。
“今天第一支箭,白叔来开吧。”
“哈哈哈,我老头子一个,准心不行了。”白叔被哄得开心,笑哈哈地挽弓拉箭。
“那哪能啊。”
话音刚落,箭矢破空飞逝。
“砰——”
“十环——”
“白叔实力不减当年呐。”迟尧恭维得一点不违心。
白叔是当年真枪实弹混成白无常的,箭矢的准心意味一条性命,自己的、敌人的……自然比他们和平年代通过训练得来的准心更好。
第二支箭轮到迟尧,他笑着向白叔颔首,拉紧弓箭,瞄准射出。
“砰——”
“十环——”
十支箭后,比分停留在92环:90环。
迟尧两环之差输了,心服口服。
跟白叔聊了聊家常,迟尧看时间差不多就亲自开车送白叔回去了。
他们走后,一道几乎融入黑暗的高大身影从射箭场地地阴影处缓慢步出。
日光一点点投射在那人优越清俊且棱角分明的脸,明暗一线,恍若隔世。
迟尧如果回头便能看到陆鸣,应该会愣住很久。
陆鸣变化极大,从前一身运动服背着长弓的青涩执拗的少年褪去稚嫩,穿着一身落拓熨帖的休闲西装,笔直长腿包裹在利落西装裤里,表情淡漠,幽深眸中映着万事都不入眼的冷清。
曾经伤人伤己的凶猛头狼学会了收起利爪,成熟稳重,不再空有一身蛮力,而是锐利精明,慢慢布控撒网,一点点把猎物收入囊中。
他跨步而去,却在置放台前停了很久,脊背挺得笔直,脑袋微垂,眼神直直锁住那柄放置的再普通不过的一柄弓,似乎在发愣,又似乎在考量。
几分钟过去,他才终于珍而重之伸手轻轻抚上弓柄——
温凉、顺滑。
迟尧的体温似乎尚且留存,陆鸣流连忘返的抚了好久,舍不得放手。
迟尧在休斯顿的生活过得不错。
没有他,迟尧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开心些,但没有他们最开始热恋期开心。
迟尧嘴角总噙着一抹笑意,装出来的,浅浅的,但很漂亮,像是橱窗里容貌精致的娃娃。
陆鸣在照片里看了好多遍,无数次用指腹磨蹭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只抹得一手塑封的冰凉。
他也无数次设想——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冲动把人关起来……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他想不出答案,却也不后悔。
送完白叔,迟尧刚开车出来,手机里设的闹铃就开始震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