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乐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那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唯一能看见的是黑暗之中悬浮的一颗巨大的,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裴乐呆滞地看着那颗心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没感觉到任何跳动。
他不可置信地把手掌按在左边胸口,一下,两下,三下,他默数着,手掌之下却依旧是一片平静。
裴乐怔愣片刻抬头,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轰鸣声,他缓缓靠近声源,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来到了心脏前面。
站定,带着一肚子疑问向心脏看去,待看清楚的那一刹那,裴乐眼睛瞪大,瞳孔骤缩,比恐怖片更恐怖的是恐怖片照进了现实,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缠绕心脏的嫣红血色变成了对爱情的深思,心心念念的东西浮于表面后让人恐惧不止,于是,无处可藏的爱意让一个人变得惶惶不可终日,最终以一种非常狼狈的姿态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思及深爱,十多岁的少年不明所以,不做多想,但其实,他已经悄然无声息地把那一份无法提及又懵懂无知的爱意刻在了内心之处。
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感彻底把裴乐击溃,他像是逃避某种事实一样,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人正在镇上的小诊所里,睁眼的时候刚好看见诊所的天花板上不知道多久没清理的蜘蛛网。
哥
哎!正在跟诊所大夫话的程易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变成顺风耳了,裴乐这一声哥他自己都没听清但到程易耳朵里却是清晰无比的。
第48章 水天一色让我好好起名
人最看不透的永远是自己。
在某些事实冲击面前,裴乐不得不面对他无法容忍程易身边有另一个比他更亲近程易的东西存在。
在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血肉之后,裴乐胸中所有的理智、冷静皆被一种叫做程易的烈火燃烧殆尽,空留一地漆黑的残骸,让人再也看不见他们原本的模样。
裴乐的目光凝滞不动地落在程易身上,在看到程易满脸的担心时,裴乐的眼睛突然就红了。
那颗心脏上的名字一个一个的开始疼了起来,他蜷缩在用架子搭成的简易病床上,独自忍受着被烈火灼烧的煎熬和痛苦。
他或许依然是个正常人,也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
与其惶惶度日,不如心安理得的接受。
没办法,都是程易逼他的,如果程易不忙着见姑娘找老婆或许他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怎么办呢哥,你把我唯一的后路堵死了,我原本想放过你,可现在说什么却是都无计可施了。
这个时候裴乐突然对自己产生了一种佩服感,连变态都能变态的如此坦然,多半已经是没救了。
怎么样?感觉好点儿了吗大夫你过来看看,要是不行我送他去市里了。
就是晕倒了而已,大夫一脸少见多怪,压力大,气急攻心,醒了就没事儿了,平时多注意休息,你送市里也是这个结论,送出国也一样,我行医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招摇撞骗过?
程易啊啊应了两声,知道这大夫是急眼了,不止是大夫急眼,他也急眼,现在想起来,把裴乐背过来的时候他扯着人大夫衣领吼来着,吼的啥他已经不记得了,就记得当时裴乐脸色苍白,整个人完全没反应,眼睛还向上翻,要换成别人程易多少还能夸两句这白眼翻得真不错,都看不见眼珠子了。
哥我没事儿,在安慰好自己之后,裴乐的心情产生了在这一段时间里前所未有的平和。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接受这件事并且找出解决办法不得不说裴乐这小学没白读,虽然他的解决办法就是放任自己不管但程易找老婆的事情他一定要管这种非常不要脸的办法,不过裴乐觉得这里面程易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
为了公平起见,另一半的责任他愿意承担。
在撕裂般的日子里,裴乐奇迹般的自愈了。
可程易不这么想,领着裴乐往回走的时候他想了一路,压力大,气急攻心这七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乐什么时候产生的压力,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压力能让一向身体素质不错的裴乐突然晕倒,他全然不知,程易皱着眉,内疚于他这个家长居然当的这么不负责任。
这种想法程易有过三次,这是第一次,第二次是他临进去前看到裴乐的最后一眼,那个时候他的内疚达到了顶峰,关了七年都没让他把那股情绪彻底释放,以至于在出来之后程易有时候都会突然对裴乐产生一种他是不是特别对不起裴乐的想法。
知道裴乐休学后是第三次,也可以并不叫做第三次,因为第二次的后遗症并没有消散,他们时隔已久,链接却如此密集,这让程易的内心更加不好受。
只是他没说出来,他觉得裴乐之所以休学他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
因为他是家长。
裴乐去学校的那天,程易默默的跟在裴乐后面,手里拖着一个行李箱,本来行李箱在裴乐自己手里,但程易顺手接过来的时候裴乐惊讶了一瞬之后也顺手就给了。
出了镇才能坐车,程易没本儿,赵日天最近忙,所以两个人只能步行过去。
平时半个小时的路,今天好像弹指间就走完了,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半个月间,明明两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处,至少在裴乐看来,他们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发生什么的变化,只是程易日渐沉默,好像是思考人生过了头,忘记了他还有说话这一项自带功能。
到了地方,车还没来,裴乐把行李箱接了过来,又把自己身后的包拿下来放到了行李箱上,书包带子套在了拉杆上。
哥,你回吧,裴乐看了一眼手表,车一会儿就来了。
嗯,程易应了一声,没动。
裴乐要走了,去学校,按道理说自己应该可以放心了,可程易脑子里思考的却是有一天裴乐在收拾行李的时候突然对他说了一句,哥,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休学?
当时程易脑子噼里啪啦一阵响,突然就短路了。
他可以当杨明说的话是放屁,也可以把杨明当成个屁放了。
可那句话由裴乐问出来给他的感受和杨明给他的感受却是截然不同的。
程易没来得及觉得莫名其妙,或许在裴乐平静的外表下他至少是觉得莫名其妙这个词和裴乐尤其不搭调所以打消了这个想法。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对视着沉默了三分钟,然后各做各的事,似乎谁都没想着就着这个话题再继续聊下去的打算。
车来了,程易看着裴乐上车,看着裴乐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看着车子启动,看着裴乐一直在看着他,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接着,车走了,程易闻着尾气皱了皱眉。
站了一会儿,程易才转身慢慢往回走,烈日灼灼,晒的人有些眼晕,程易走到一旁的小卖部在冰柜里挑了一根绿豆冰。
一块,老板说。
哦,程易从兜里摸出一块钱递给老板拿着绿豆冰走了。
他记得以前这个东西只需要五毛,还有一种绿豆冰五毛钱但袋子里有两根。
程易把包装袋撕开咬了一口,也没觉得比以前的好吃。
自己似乎是跟不上发展了。
程易三两下把冰棍吃完又把垃圾扔到了路旁的垃圾桶里,他又愣了一瞬,以前这些地方没有垃圾桶这种东西。
程易盯着垃圾桶看了一会儿,心里突然就怅然若失起来。
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了汽笛声,程易回神转头一看,赵日天正好把头从驾驶室探出来。
易哥,上车。
程易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里开了空调,一股凉气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连脑子都开始逐渐清明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程易问。
忙完了,赵日天乐呵呵地回答,乐哥给我打电话说你应该还在路上,让我来接你。
程易拿出手机看了看,说:装,接着装,裴乐等车的时候我根本没看见他打电话,手机都没拿出来,从他上车到现在拢共也就不到十分钟,从给你打电话然后你从你家去我家那边取车再过来一共用时不到十分钟,你以为你开的是飞机吗?
赵日天不说话了,安静如鸡,连身体都缩下去了一点点,生怕碍着了坐在车后座上程易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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