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明说,似乎是问的裴乐怎么办,又像是问的他自己应该怎么办,要怎么办才能把这件事情完美的解决。
裴乐自己承认了,如果没承认他可以让裴乐也发个帖子否认,但是裴乐自己承认了,就为了他,赌上了自己的前途,学业,甚至有可能还是人生。
不可能没有触动的,但是就是因为触动太大了,一时之间程易根本没办法接受,他把自己逼进了一个死胡同里面,觉得他自己就是造成今天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
程易抬起头,眼里尽是迷茫,事已至此,对于未来这两个字程易突然产生了本能的抗拒,该怎么办?就这么一会儿,程易已经问了自己无数遍,一个三十五岁的中年男人,蹲在那儿,脖子陷了下去,脸上满是颓废,看起来,他已经临近了崩溃的边缘。
没事儿的哥,裴乐伸手一拽把程易拽进了怀里,让程易的头紧紧贴着他的肚子,他一边轻声安慰,一边用手轻轻的拍着程易的背,没事儿,一切有我。
程易没抗拒,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裴乐感觉自己肚子上湿了一片,带着一丝丝的灼热,他不由得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哥裴乐内心无比震惊,时光荏苒,春去秋来,阴沉的天空突然发出了嘭的一声,打雷了,雨也快下来了。
这些都在裴乐的预料之中,但是程易的眼泪出不及防的让裴乐一直平静的脸突然皲裂。
裴乐放在程易背上的手停下了,安慰声也停下了,雷声过后,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裴乐屏气凝神等待了许久,才终于在空气中感知到了程易刻意压制着的哭声。
毫不夸张的说,程易这一哭,差点儿让裴乐激动的从床上蹦起来,这原本就是一场博弈,他想知道程易寥寥无几的内心深处是不是有他的位置,一点儿也行。
裴乐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谎言,却带来了出乎意料的结果。
他感受着程易鼻息间带来的点点热风,包裹着眼泪蒸发后所散失的热度,裴乐非常自私的没给程易任何安慰,他现在想着,程易哭的声音很好听,他很喜欢,所以他不想打断,裴乐享受这份愉悦的同时,雨下来了。
大雨,雨滴拍在窗户上,啪啪啪的声音响成了一片,像是想把什么东西撕裂开来。
程易不想哭,但他根本忍不住,往事缠绕,大难当头,他似乎应该背负起一个家长的责任,用眼泪来教育裴乐这个熊孩子。
有很多事情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都有他的理由,开始过程结果,都绕不开这三个词,只是,有的时候善始却难善终,比如某个人的一生,他被迫存在却要主动承担起命运,任凭他逃到哪里都躲避不得。
这大概是人最无力的时候。
没有办法,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转念一想,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心里升起了某种难以释怀的感情与牵挂呢?
裴乐只知道程易哭是因为他,但是为了哪一点,裴乐暂且没想那么多。
他一直觉得他就像个布满了灰尘的破旧物品,想在程易重新开始的人生中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哪怕不那么协调呢?哪怕程易已经把他的人生重新进行了规划并且他已经被抛弃了呢。
裴乐没对人说过,其实在程易离开的日日夜夜里,他经常被抛弃这两个字压的喘不过气来,只能把关于程易的东西丢了一件又一件,眼不见为净,或许不看见就能好受一些,可以说,为了能从那种喘不过气的日子里回过神,裴乐基本已经把能做的事情全做了。
程易哭得裴乐肚子那一块儿都湿漉漉的,这种从未有过的相处模式无疑让人耳目一新,想结束,终归是舍不得的。
太坏了,裴乐心想,他可真是太坏了,程易越哭他就越不想让程易停下来,呜咽声并不是那么喜悦和动听,但到裴乐耳朵里,却是让他的神经和心跳都跟着无比和谐的达成了同一种节拍。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易哭够了,哭累了,他站起身去了洗手间,裴乐怀里一瞬间就空了,只剩下了丝丝凉风,他的心突然就疼了一下。
像被黄蜂尾后针刺了一下,接着疼痛感很快就在五脏六腑蔓延开来。
看着空荡荡的怀抱,裴乐又后知后觉了起来,有的事情或许是第一次,但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程易没有如此明了的在他面前发泄自己的情绪,也没有如此坦然的接受过他的热度。
裴乐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他起身倒了杯水放在了桌子上,接着程易从厕所出来了,裴乐听见了脚步声,缓慢且沉重。
程易进来了,停下了,就在裴乐身后,程易突然抱住了他,两只手在裴乐腹部交叠,带着一股拜佛时才应该出现的虔诚。
接着,程易说话了。
裴乐,去国外吧。
我没有护照,裴乐说。
办那个东西需要很久吗?程易问。
裴乐点头。
那就先去北边,程易又说,总之,先离开这儿。
哥跟我一起去吗?裴乐伸手覆盖住了程易的手,垂着眼皮,让人看不清表情。
沉默了一会儿程易才说:我不去了,有几个认识的在北边,你先去找他们,等这一阵过了你再回来办护照,然后去国外吧。
我一个人去吗?裴乐问。
程易突然觉得头疼,快炸了的那种疼。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小了,淅淅沥沥,楼下的花经过暴雨之后更加娇嫩,只是花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缺了一角,就如同裴乐的人生,没有程易的存在,总是让人感觉到非常的不圆满。
哦,他的意思是,他才是掉下来的那片花瓣,程易是支撑着他的根茎,是他汲取养分的不可或缺。
北边是让人避之不及的遥远,更何况程易嘴里的国外呢,裴乐自问,一片花瓣再怎么随风飘荡也不可能越过千里,漂洋过海,他无法承受,也本不甘愿。
事实上,即使是康乐镇都新北区都是裴乐不想承认的距离,他又怎么会愿意接受遥远这个词。
裴乐,你二十五了。
程易想,你能不能别撒娇了,能不能让你的人生有成百上千种可能。
这一切都是别人再怎么做都无法替代的东西。
他说:裴乐,我希望你对你自己负责。
裴乐覆盖在程易手上的手垂落了下去,他悠悠地且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说:我知道了。
你将再次抛弃我,程易。
第75章 感情令人深思,而你不愿意深思
我知道了,哥。裴乐说。
就在这句话传进程易耳朵里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心里突然空了,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而去,而他没有任何办法和立场去挽留。
程易松开手,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裴乐端起桌子上的水转身递给了程易,哥,先喝点儿水。
他看到了程易眼睛下面的疤,微微皱了皱眉。
程易没做多想,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咕嘟一声,喉结一动,水进了程易胃里。
我先去做饭,裴乐接过杯子拿在手上,哥你躺一会儿,黑眼圈太重了。
程易伸手摸了摸眼睛下边,点了点头。
他知道他睡不着,嗓子有点儿疼,脑袋也有些晕,应该是感冒严重了,但是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到这个地步,程易什么都没问过,他自作主张的就帮裴乐做了决定,让他去北边,让他出国,让他离开。
只因为这样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儿,有的时候某些结果确实怪不了别人,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程易暂时没想到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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