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领导压,下有萧长盈气势汹汹地带人领尸。
都在猜测萧家三小姐会不会亲自带人来,今天亲自到场着实让人生畏。
萧氏来了足足有二十个人,那黑压压的气场,好似要把警局掀翻似的。警署的副署长冷汗涔涔地等着,生怕受到波及,死的是谁不重要,死的是蝴蝶庄园的人就是严重加麻烦。
警察和随从都只是在停尸房外静静地等着,只有蓝成瑾、章羽凝陪着萧长盈进去。
阴森潮湿的房间,透着令人作恶的血腥味,像腐肉发馊,像蛆虫啄尸。昏暗的灯光、明亮的白布,让萧长盈有些晃眼,地面因为转潮,湿气很重,走到这里,就觉得呼吸不畅。
萧长盈想起了小时候,住在贫民窟的日子。
光影遮住了她的表情,那半暗半明的脸,煞白如纸,她僵硬地站着,宛如一樽雕塑,望着白布下那双熟悉的马丁靴,迟迟没有下手。
萧长盈开始扶额捋发,不断地重复这个动作,随后这个摸头动作变成了拍打,她试图淹没那沉睡已久的记忆。
蓝成瑾见她这样,心有不忍,想去揭白布,萧长盈却发话了:你别动。
我自己来。她声音平稳得没有任何起伏,她终于伸出了手,只是往前的动作很平缓,每一秒都在停顿,捏住尸体头部布角时,萧长盈突然死死揪住,用尽全身力气将白布掀起。
许朝华的尸体已经僵硬,肉眼可见的伤口有些皮肉外翻,血肉早已凝固,由上至下的刀伤不计其数,最深的就是胸膛那个洞,像被人刺穿了心脏,尸体千疮百孔。
蓝成瑾捂住嘴,强忍着快要崩出的泪水,她转过身,无法承受眼前这一幕,不忍多看一眼。
萧长盈面无血色,连妆容都遮不住她的惨白,原本灵气逼人的蓝眸,变得黯淡无光,她眼皮无力地耷拉着,宛如凋谢枯萎的花朵。
相比蓝成瑾,章羽凝冷静得多,她本就是个情感淡薄的人,在蝴蝶庄园卖命,难免会有生死难料的时候。
再难过都无法改变许朝华被杀的事实,痛苦和愤怒不会帮人找到凶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分析案情,查出真相。
她观察许朝华的伤势,分析道:这身伤更像一种泄愤,三小姐,凶手不是一般人,虽说是为了夺命,可临死前这么多刀的折磨恰恰展现了他的情绪和愤怒。章羽凝得出结论:有人在挑衅你。
萧长盈的咬肌紧绷,望着许朝华的双眼无神,她目光的聚焦点不知在哪,只觉得眼前的身影变得模糊,她看见的不是眼前死去的许朝华,而是贫民窟那个给了自己半个馒头的小男孩。
她的童年经历,鲜为人知。从有记忆开始,她就在琉璃岛的贫民窟,那里的人为了一口粮,可以相互厮杀,在穷苦脏乱的贫民窟,人命微不足道,死个人也不会被发现,尸体会被随便掩埋,想活着就必须学会偷和枪。
那里住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穷人,有失去工作能力的残疾人,有被子女抛弃的老人,也有被父母抛弃的婴儿,更有流落街头的乞丐。
萧长盈不记得自己怎么在那里的,只觉得那些年的经历像一场噩梦。像她这样的蓝瞳女孩,在贫民窟被当成了怪物,也会被针对。
那里的人觉得蓝眼睛的人应该属于上流社会,是高贵群体,所以她不仅受到欺凌,好不容易得来的食物也会被抢走。
就在她被打得鼻青脸肿,饿得几乎快脱相时,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出现,给了她半个馒头。他就是许朝华,好不容易乞讨来的一个馒头,他撕了大半给萧长盈。
他不会打架,却时常为了保护萧长盈被年长的孩子揍。最苦的那几年,是许朝华用瘦弱的臂膀保护了她,这份恩情和羁绊,过了多少年,都没有消失,也永远无法被割舍。
后来萧长盈萧家被认回,成了豪门千金,她便暗中接济许朝华,并且让他去学打拳、格斗、甚至读书,她希望用拥有的东西,为自己铺后路,也让自己人的生活焕然一新。
最后萧长盈经过火灾继承了萧氏遗产,许朝华自然而然成了他的贴身保镖。多年的相知相守,即便社会地位相差甚远,即使身份早已转换,两人的情谊因为过去的经历不曾变过。
萧长盈从来没有想践踏任何人的生命,可今天许朝华的死,让她再次感觉到丧亲之痛。这个切肤之疼,锥心之痛就如同那场火灾悲剧,足以摧毁她坚硬的外壳,也让触及了她的底线。
恨意,在心里翻涌。
怒火,在血液里燃烧。
俞若安在哪?她声音冷得刺骨,在空旷幽暗的空间显得格外阴寒。
定位不到手机信号,联系不上。章羽凝的手机是可以追踪到蝴蝶庄园每个人信号的,余可寻入庄园后有发过手机给她,无奈现在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可能,她关机了,她故意避开这一切。
萧长盈微微俯身,将白布重新给许朝华盖上,缓缓吐出:抬走吧,带他回蝴蝶庄园。
几名随行保安想来抬人,副署长忙阻拦:三小姐,哎哟三小姐,你可别为难我,现在还在破案时期,要经过尸检,出了报告后才可以带人走。
蓝成瑾在一旁难过得发抖,眼泪始终没有流下,她不能过于悲伤,因为这件事的背后藏着太多牵扯,她心中对一个人起疑,但不敢在萧长盈跟前提。
她收拾好情绪,对副署长说:人我们今天一定会带走,副署长怕担责任,尽管推到萧氏,我们的法律顾问团会跟警方上层打交道。
这个
如果你怕就给莫警司打电话请示。
副署长哪里敢担责任,唯唯诺诺地拿起手机,对着莫琳迪号码瑟瑟发抖好一会才打过去。
莫莫警司,那个三小姐想带走尸体。
这个,我说了。
是是,可是
蓝成瑾看副署长沟通不畅,上前直接拿过手机,说:我是蓝成瑾,我们的人被当街行凶,死状凄惨,警方如果找不到线索破案,蝴蝶庄园会自己解决,现在我必须要带走尸体。
是成瑾啊,这件事嘛。
莫警司,今天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人我们一定会带走,如果觉得我们违法或者不妥,那就请司法委的委员长找我们三小姐聊吧。
莫琳迪语气平和,含着笑意:何必这么较真,这种小事哪里需要我们委员长出面,成瑾,你想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我会不同意吗?
莫琳迪!蓝成瑾走到角落,压低声音说道:你别闹得那么难看。
行,但我想你了,不如你来见我,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行,正好我也有事问你。
那老地方见,手机给他吧。
蓝成瑾冷着脸把手机交给副署长,他接电话时点头哈腰,十分恭维:是是,莫警司,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一番交涉后,许朝华的尸体终于被抬走。
走出警局,天空雷声轰轰,下起了暴雨。章羽凝想给萧长盈撑伞,她把伞拨开了,以往都是许朝华无时无刻保护着,随时随地帮她递烟,他认识自己最久,总能了解自己所有的习惯。
现在人没了,她的习惯好像都不复存在了。
天空的雨,洒落而下,滴在脸上,灼疼的却是心。
她的疼不仅为惨死的许朝华,也为那个疑心最大的俞若安,或者说余可寻。
萧长盈仰头看向天空,乌云密布的夜晚,像黑布笼罩着大地,心口像被巨石压着,沉重得让她透不过气。
羽凝。她的双眼被雨水冲刷得睁不开,章羽凝上前,偷偷遮伞,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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