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法与情》是个严肃的电视节目,《出警》的呈现方式偏综艺。柯熠辞说,这两档节目的主持人互相串场,是不是点怪?我怕我的出现干扰了《法与情》的调性。
我们先让王哥进来试一期。任娴说,不行的话,我去跟陈主任谈。
柯熠辞点头:好。
录制时间定在这周六和周日两天,你做好心理准备。任娴说,她用笔指向举手的柯熠辞,预判了他的问题,回答道,可以调休。
OK,我没问题了。柯熠辞拍拍手。
那就这样,散会。任娴说,她拿起笔记本电脑和水杯,路过柯熠辞身边,拍一下他的肩膀,辛苦了,这个决定比较匆忙,我也是早晨才知道。
柯熠辞拿起电脑和任娴一同走出会议室,他说:娴姐客气,我这边随时配合。说完这句话,他脚步一转,朝新闻直播间走去。
程齐芳已经妆发齐整地坐在桌子后方,正在调试耳麦,柯熠辞踏进直播间,一扬手:芳姐。
来了。程齐芳说,坐。
柯熠辞拉开圆凳坐下,装作整理台本的样子,音乐切入,提词器匀速播放,程齐芳说:大家好,欢迎收看《早间新闻》,我是主持人程齐芳。
我是柯熠辞,大家早上好。柯熠辞说。
周三的办公室一如既往地忙碌,一位身穿黑色夹克、深蓝牛仔裤、戴黑色棒球帽的女记者背着半人高的旅行包穿过繁乱的工位,停在制片人办公室门口,抬手敲门,砰砰砰。
砰砰砰。
稍等。任娴站起身,拉开门,她右手拿着手机,瞟一眼记者,愣了一下,对听筒那头的人说,我等会儿给你打过去。将手机揣进口袋,她张开双臂给女记者一个大大的拥抱,俐俐,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了。
娴姐这么忙,还有空想我吗?女记者摘掉棒球帽,她约有一米七五的身高,容貌美艳,气势凌厉,弯月眉,丹凤眼,波浪长发,我刚回北京,就跑来看你啦。
任娴拉着女记者坐到沙发上,问:有什么好消息吗?
全是好消息。记者说,她拉开背包,掏出记者证、录音笔、相机、笔记本电脑,拉开背包侧面的拉链,拿出一个U盘,压低声音说,给,你先看看,我不确定这个故事什么时候能播。
辛苦了。任娴接过U盘,她问,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想休息一段时间。记者说,她伸了个懒腰,有没有轻松一点的消息需要我帮忙调查?
有几个。任娴说,我等会儿把文件发给你。
女记者瞥一眼墙上的挂钟,拿起相机拆出内存卡以及录音笔递给任娴,将笔记本电脑装回背包,她打开记者证,指尖拂过皱皱巴巴的内页,说:抽空我去重制一下证件,跑路的时候掉水里了。
记者证关于姓名的那一行,赫然写着三个字,倪方俐。
你跟行政说一声。任娴说,她用力拍拍倪方俐的肩膀,要一起看资料吗?
倪方俐摇头:早间新闻快结束了吧,我就不就在这里给前前前男友添堵了。
呦,今天这么为他着想。任娴说,平时不是专门留下来为难他吗?
我哪有专门。倪方俐想到柯熠辞扭曲的表情险些憋不住笑容,她说,怎么,大半年过去了,他还没动静啊?
有了吧。任娴说,最近总是捧着手机傻乐。
倪方俐戴上棒球帽,背起旅行包,拉开门,说:那我就放心了,他一直不谈,我以为他给我守贞呢。她踏出办公室,恰好和结束录制回办公室的柯熠辞对上视线,哎呀。倪方俐讪讪地说,我正要走。
哦。柯熠辞面无表情地端着杯子,站在工位前,看着倪方俐穿得像个特工从他面前走过去。
听说你谈对象了?倪方俐回头。
跟你有关系吗?柯熠辞朝饮水机走去。
嘁,小心眼。倪方俐嘀咕,谈就谈呗,我又不是你。
听到这话,柯熠辞火气上涌,他说:你是不是觉得劈腿特别光荣?
那时候我们只是谈恋爱,不是结婚。倪方俐说。
第21章 手机给我
大半年没见到倪方俐的人影,柯熠辞以为自己对这个女人的厌恶消减些许。再次碰面,听着对方漫不经心的话语,柯熠辞心中升起把水杯扣到她脑袋上的冲动。
两人在大学时相处过近一年的时光,那时候的柯熠辞大一,倪方俐大二,一个播音专业一个新闻学院,因一次相声表演相识。柯熠辞是天津人,理所当然地被邀请进相声社团,凭借出众的快板技能赢得文化节登台表演的机会。倪方俐恰好站在台下负责拍照,特意拍了几张特写回去修图,修出来一张最好看的,亲手交给柯熠辞。
刚上大学的柯熠辞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单纯好骗,迅速与美艳学姐倪方俐打得火热。当他以为这就是爱情的美妙滋味时,同宿舍的兄弟告诉他,学姐和一个陌生学长在操场遛弯。柯熠辞自认信任倪方俐,架不住看热闹的舍友起哄,便和舍友们一同去操场佯装偶遇。
偶遇是偶遇了,看见的事情并不美妙,倪方俐和陌生学长亲昵地打闹搂抱,仿佛一对甜腻的情侣。
室友们同情的目光落在柯熠辞身上,从那一刻起,柯熠辞的大学生活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阴影。他删掉倪方俐的联系方式,拒接电话,假装无事发生地吃饭、上课、写作业,面对室友的安慰,他冷静淡定地回应:只是一次失败的恋爱,这没什么。
大一学年结束,柯熠辞火速跑回天津,学校里的每一秒钟都令他煎熬。倪方俐是个洒脱的人,柯熠辞太年轻,还未学会怎么洒脱,他迫切地寻找一个倾诉的出口,接着他遇到了温翎。
一个患失语症的漂亮男孩。
温翎像一席羽绒被,柔软而温暖地接住柯熠辞伤痕累累的灵魂。他们之间的交流,多数是柯熠辞说,温翎听,温翎知道柯熠辞和倪方俐的事,知道柯熠辞童年的趣事、少年的迷茫、成年的不知所措,柯熠辞却对温翎的生活知之甚少。
主要原因是柯熠辞不懂手语。
依靠平板的书写功能交谈,效率实在太低。于是回学校读大二的柯熠辞专注于学习手语,他退出相声社加入志愿者协会,报名聋哑学校的帮扶项目,满心欢喜地期待下一个夏天见到温翎,他就可以全面了解温翎的生活了。
下一个夏天,他远远地看到了温翎和楚哲松,仿若一道晴天霹雳,劈得他久久回不过神。第二次黯然离场,他提不起力气向温翎说一声再见。
或许没有再见是为了更好的相见。
柯熠辞看着倪方俐,神色古怪地说:好吧。
好吧?倪方俐愣了一下,你原谅我了?
没有。柯熠辞说,我依然很讨厌你,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忙。他弯腰把水杯放在托盘上,摁下红色的开水键,水龙头哗啦啦地出水,他的心情随水位上升多云转晴。
温翎还等着他帮忙解决妹妹的难事,他没必要因为倪方俐分心。
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就让它腐烂在过去化成灰烬。
倪方俐疑惑地盯着柯熠辞,不明白他搭错了哪根神经。她摘掉鸭舌帽,视线在柯熠辞身上打了个旋儿,转身离开。这也算半个好事,起码她不需要刻意躲着柯熠辞,像个心虚的盗贼。
那件事她嘴上不退让,心里终究有愧,荷尔蒙乱窜的大学校园,一时的贪图享乐,她没有故意伤害他人的意图。
但她确实伤害了柯熠辞。
这几年的避而不见,算是对柯熠辞的一点点细微的补偿。
柯熠辞端起水杯,走回工位,点开和温翎的聊天框,输入一行字【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