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的那些黑幕,他不是不知道,毕竟是吃法律饭的,五年来在尽可能的范围内,他暗地托了很多人关照晓晓,每年晓晓的体检报告,他也都能看见,上面的资料基本一切还算正常,每次看过之后,他就会稍微安心一些。
可是,身体上无恙并不代表晓晓就没有事,他那样的性子,被关了五年,出来之后,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复原?甚至,永远不能回到从前,那个娇纵敏感任性的情人?
有些伤痕,是一生都无法恢复的,不管隐藏得多好,心里面,那个疤将永远存在,直至死亡。
他正在呆呆地想着,远处忽然传来汽车的声音,监狱周围的一片死寂转瞬被打破,他下意识地扭头一看,一辆银蓝色的宝马以绝不低于100公里的时速直冲了过来,虽然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基本上是没有任何人,任何车经过的,但是那样的飞速还是让雷天宇看得暗暗心惊。
驾驶银蓝色宝马的人以难以言喻的灵巧技术把车子稳稳地停在离雷天宇的车头只有两三厘米的地方,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的抗议声,车门打开,一个甜美的声音飘了出来:“雷先生,这么巧?”
望着举止优雅地从车里举步出来,笑颜如花的美女,雷天宇忽然感到嘴里一阵发苦,这个和晓晓有关的神秘香车美人,又出现了!
她到底是谁?五年的时间流逝都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粉雕玉琢的皮肤,乌黑柔亮的长发,美丽五官,窈窕腰肢…什么都没有变,只是成熟了一些,自然而然地,带出一股雍容华贵的不凡气质,身上穿着暗红色合身的皮质套装,蹬着高统皮靴,一条雪白的长丝巾松松地围在脖子上,随风舞动。
“您是…”他装作迷惑地问。“我们见过面嘛。”美女不以为意地笑着,脱下手套扔进车里,随手把车门一关,向他伸出一只手:“在昌茂案子的法庭上,只是我坐得远,雷先生恐怕没有看见我。”
“抱歉。”雷天宇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立即放开,白皙滑腻的玉手柔若无骨,带着淡淡护肤品的香气,所谓十指不沾阳春水,就是说的这种备受呵护的大小姐吧。
身边的女孩子,连江雁离的手指上,还有一个因为长期执笔留下的硬结呢。“我接触的人很多,一时想不起来了。”他嘴上试探地问着“请问小姐贵姓?”
美女莞尔一笑:“不敢,免贵,不过,我夫家是老派人,嫁进去的时候就已经冠了夫姓,本姓什么,已经没有人称呼了。”她自自然然地顺手一掠鬓边散发,微笑着问:“雷先生今天是来公干?”
“不,我来…接一个朋友出狱。”雷天宇还是迟疑了一下才回答。“真巧,我也是!”美女惊喜地叫了起来,浑然不觉自己到监狱来接人出狱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而简直象是说“我在开车兜风散心”一样轻松随便。雷天宇无话可说,在扭过头去习惯地去摸烟盒,拿出来才问了一句:“您介意我抽烟吗?”
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路对面的小铁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个人几乎是被推着走了出来!在他身后,从门里传出一声粗声粗气的吆喝:“出去之后,要好好做人!”
接着就象完成什么任务一样,‘嘭’地一声,小铁门又关上了,传来上锁的声音。出来的人机械地对紧闭的铁门鞠了个躬,低声说:“是,谢谢政府。”
他慢慢地直起腰,好像一时不明白自己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要干什么一样,站在原地发愣,剃光的头皮上,只有一层还是茸毛的浅黑色头发覆盖着,更显得脖子的细弱,穿着一件咖啡色的外套,黑色裤子,傻傻地站在哪里,背对着他们,不胜其寒地微微发着抖。
雷天宇已经傻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呆呆地看着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做不了…他手臂上忽然被人抓住,用力之大迫使他不得不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扭头一看,竟然是刚才和他巧笑嫣然的那位美女,她完全收敛了笑容,脸色变得苍白,目光犀利地看着前方,被雷天宇一看,才醒觉自己抓着人家的手臂,松开手匆忙地道了句“对不起。”
就冲了过去,雷天宇慢了一步地跟在后面。“枫晓!”她一边走一边大声叫着,背对着他们的这个人肩膀微微一僵,看样子好像他恨不能立刻再次冲进铁门里去才好,但是他大概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犹豫着,动作笨拙地转过身来,迎着正向他奔过来的美女,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大概是笑的表情,呐呐地说:“您…您好…”就好像是被重锤狠狠击打了头一下那样,雷天宇陡然所有的能力都回来了,思考,言语,痛苦…巨大的冲击几乎把他打垮在地:面前的这个人,真的就是徐枫晓?!
黧黑的脸孔,畏缩的表情,一直低垂着眼睛,不敢正面看人地躲躲闪闪着,双手抱着一个装得满满的布袋,里面大概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从这个人身上,哪里还能看到一点五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律师的身影!<div class="m-isg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