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依旧保持着微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先去洗澡。
晚上的时候霍衍回来了,温墨正跟同同下围棋,听到声音也没回头,很认真一般,倒是同同立刻坐直了来,热情地招呼,霍叔叔!
他邀功一般给他看自己的成绩单。
霍衍揉了揉他的脑袋,又瞧了眼温墨,他仍自看着棋局,好像已经迷进去一般,霍衍解了领带走过去,捏着他的后脖颈,吃饭吧。
用餐的气氛倒是不错,同同开朗了许多,叽叽喳喳地跟他们说些学校的见闻,温墨只微笑,偶尔回应一两句,更多的是给他夹菜。
在学校里住了一个月,同同已经习惯了早睡,等吃完饭,他回房间把作业做完,便自觉去洗漱睡觉了,也没再要求温墨陪他,一个月的时间,同同好像长大了很多。
霍衍冲了个凉回卧室,发现温墨不在,他去了书房,果然他在里面,他盘着腿,整个人陷在那团懒人沙发里,腿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他看得很认真。
霍衍挨着门口看了半晌,靠近了去,捏了捏他的脸,生什么闷气。
温墨拍开了他的手,没有。
霍衍怎不了解他,只皮笑肉不笑,温墨,你公道点,跟我的姓可是那小子自己的主意。
果然,一语如同惊雷,温墨怔然,他抬起头看霍衍,不可置信。
霍衍冷哼一声,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温墨慢慢阖上了书,他显然已完全静不下心来。
我不喜欢心思多的小孩,可谁让你护着他。霍衍大喇喇坐在对面,挑着眉看他,告诉我,你当年上学为何年年垫底?明明刚进学校时门门第一。
Alpha当然调阅了所有关于他的档案,他在他面前已无隐藏背景可言。温墨摸了摸书皮,垂下了眼眸。
为什么。
因为他原以为自己是个幸运的Omega,他可以跟alpha、bete们一样上很好的学校。
他七岁开始便当起了温意的血袋,他知道他根本无法拒绝,所以他极尽讨好养母赵岚,温顺地献祭自己,用半条命博得一丝赵岚的同情,于是,温意上学时,他也凭着这份愧疚以及他的乖巧懂事挣得一个入学的机会。
他并不是个笨学生,他还很勤奋,他是那样享受并珍惜着这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但他年纪太小了,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只是个Omega。对alpha们而言,他成绩的过于断层拔尖几乎是一种莫大的耻辱,于是他因自己的优秀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被集体霸凌了一年,他整日在恐惧与无望中挣扎,没有任何人为他的遭遇伸张。甚至于温意也被连累,但至少他有强势的赵岚护着,至少他还能把全数遭受的恶意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于是那时的他彻底知道,作为一个Omega,他永远不可能得到一个正常的人生。
alpha说的对,七八岁的孩子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至少那时候的他已经知道了藏匿自己,知道了趋利避害。
他并不怪同同抛弃了父亲的姓氏,即便Omega如今看似有了些所谓的人权,但在那样背景雄厚的学校,没有身份的扶持,同同也只能重复着自己当年无望的人生没有一个孩子不想自由地长大。
但那一刻,他觉得窒息,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感。
霍衍已经搂过了他,沉声,放心,这孩子已经不需要伪装自己,他可以尽情展现自己的优秀,我会让他站上比任何人都更高的起跑线。
我保证过的,你已经有了任意选择的权力,霍衍抚着他的眉眼,轻声道,只要你愿意,当年那些人会想尽一切办法,只求一个跪在你面前赎罪的机会。
现在,你是他们的上帝。
温墨什么都没说,只是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
入秋之后,天气也渐渐凉了下来。
许是秋困的原因,温墨整个人懒了很多,他困倦得像一条冬眠的蛇,宋妈进来了,她把窗帘拉开,带着指责的苦口婆心叨叨,再躺着小心晚上睡不着。
温墨软绵绵起身,他看着外面蒸红人间的夕阳,忽然间想起了霍氏祖宅里的那个日复一日看夕阳的老年omega,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慢慢地与他重合。
事实上,他已过上了不同往日的云端生活,靠着用手段获得的alpha的几分特殊的感情,他和同同顺利活了下来,并拥有了很多权利,但本质上,他跟以往并不无区别,他依旧是一个养在alpha世界的玩物。
可至少以前还有一条露进阳光的缝。
然而无论如何,他不能打破目前的平衡,温墨无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忽而一阵恶心的感觉袭来,叫他一下皱眉滞在当场,宋妈正换着垃圾袋,疑惑地走了过来,小墨,怎么了?
温墨摆了摆手,摸了摸胸口,可能睡太多了,胸口有点闷。
我给你拿点喝的吧,缓缓。
温墨点点头。
晚饭的时候霍衍没有回来,温墨以为他不回来了,没想到夜里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身边一沉,一个温热的庞大身体钻了进来,手不老实地钻进了他的睡袍。
温墨推他,你别闹我。
alpha不满,没碰你,让我好好抱抱。
霍衍埋进他后脖颈深嗅,呼吸愈发沉重,一把将他后颈的隔离贴撕了下来,拱了拱,温墨怎不知他又兴起了,正等着他找什么可笑的借口,没想到对方又重新将隔离贴给他贴上了。
他被揽进了怀里,睡吧。
温墨匪夷所思,只是他太困了,已疲于去想他的这点异常最近不知怎么回事,一直睡都睡不够似的,明明今天睡了那么久。
温墨没再理会他,合上眼睛便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alpha已经出门了,温墨看了眼时间,都快九点了,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来到了浴室,他一边刷着牙,一边从抽屉中翻出一个新的隔离贴,正把旧的撕去,鬼使神差拉了辅助镜看了一眼自己的后脖颈腺体有些微微的红肿。
他皱了皱眉,发情期过去好一段时间了,昨夜alpha也没对他做什么,怎么好端端地肿起来了。
温墨皱了眉,撕开了隔离贴的保护套,贴在了脖子上,正待下楼,他忽而停住了他突然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alpha身上的烟味了,他也从来不让他抽。
而腺体红肿还有第三个可能。
温墨立刻回洗手间,翻开了柜子,取出一根验孕棒,他的心跳得很剧烈。
与料想的一样,验孕棒呈阴性,未孕。
但温墨已经不再信任自己的东西,立刻冲下了楼,宋妈正在熨烫架前哼着戏曲摆弄衣服,看见突然闯进来的温墨,她吓了一跳。
小墨?你怎么
温墨急促道,宋妈,你帮我买个东西。
宋妈松了口气,行,需要什么我让采购的老李立刻去买。
不,温墨咬了咬牙,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听我说,这个东西必须你亲自去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宋妈面色凝重起来,好,要买什么?
验孕棒。温墨的声音有些发颤。
宋妈什么都没问,只立刻脱下了围裙,我立刻去。
宋妈给丈夫打了个电话,找了个借口让他来接她,而后匆匆离去了。
清晨的阳光洒进客厅里,在地板上跳跃着欢快的光动音符,温墨抱着胳膊慢慢退后,他缓缓坐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