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欺凌中缓过来,怯生生地抬头,颤颤巍巍地收下单子。
沈青黛俯身,凑到她面前,盯着她看了几秒:要不再去洗个脸?
不、不用了。
像受到惊吓的小兔子,小姑娘猛地摆摆手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踩空台阶,还好沈青黛飞快伸手将人拽回来。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姐姐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谢谢你。
沈青黛看了眼两边,发现一家小饰品店,几步过去买了湿巾。
擦擦,跟小花猫似的。
抿着嘴唇扯出一张湿巾,小姑娘认认真真一点一点地擦着自己的脸。
沈青黛:我请你吃饭吧。
小姑娘下意识就要拒绝:不
你要是想谢我,就答应。沈青黛说出口的话丝毫没有给被人反驳的余地,有些专断。
小姑娘瞬间哑然,不敢再吭声。她怎么突然觉得,这个姐姐比刚才那群人更可怕啊。
附近就有很好吃的面馆,沈青黛找了个宽敞的位置,点了两碗面。
把筷子放在碗上,她轻声开口:以后再有这种事,在校内就告诉老师、校领导,在校外就报警。默了下,她补充道,有事找警察。
这是她父亲曾经跟她说过的话,她没想到,她有一天也会如这般,仿佛有无数底气似的,跟别人这么说。
也不知道是戳到了小姑娘的哪根神经,对面的人突然抽泣起来。
沈青黛愣了下,递给她一张纸巾。
别哭了,人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后面几个字倏然卡住,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好像不能这么安慰别人,因为她自己,就有一道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坎。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姐姐,怎样、怎样才能,变得像你这样?
今天这样的事,她不是第一次遇到,但始终没有人,像对面这位姐姐这样,朝她伸手。
让自己强大,勇敢,无所畏惧。
话落几秒,突然听到发动机的声音,沈青黛下意识偏头。
街道边干净清朗,没有半分摩托车飞驰而过的痕迹。
送小姑娘回家后,沈青黛才坐上轻轨,到家时夜色渐深。
趿拉着拖鞋朝岛台走,她正巧看到从主卧出来的贺焰,撞上他的视线。恍然意识到,她忘了跟他说自己要回家的事,而他们之间,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互发消息说回不回家这件事,偶尔回家看到对方也丝毫不意外。
队里集训,两个月。贺焰把硕大的黑色包放在沙发上,随口解释。
沈青黛嗯了一声,走到岛台前倒水喝。
又进了趟主卧再出来,贺焰收拾好东西,迟迟不走,双手撑着沙发背,看着站在岛台前喝水的沈青黛。
她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喝着,双目失焦,情绪不高。
他想起半小时前,在临川路附近撞见的那一幕。
不过是路过电视台,恰巧看到她在巷子里,救了个小女孩。然后带人家买了新衣服,去了干洗店,还吃了饭。
落日余晖洒在她身上,所有凌厉不善在他眼里都被磨得柔和了几分,好几个瞬间,他觉得她特别。
上次也是,这次也是,她好像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助去保护一些人。
顷刻间,某些难以名状的情绪喷涌而上。
不舍,依恋,想触碰。
沈青黛。贺焰出声,你没有不舍得我吗?
回神了一些,眼底却依旧有些不清晰的朦胧,沈青黛看他一眼:没有。
贺焰略微拖着嗓音哦了一声,歪头:我好舍不得你啊,怎么办?
第22章 不寻常
平静地看着贺焰, 沈青黛的意识没有完全回笼,大脑依旧有些迟滞,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什么怎么办。
贺焰直起上身:过来。
没有多想, 沈青黛放下杯子过去, 还没在他身前停稳,他便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带。
猝不及防撞进他的怀里, 沈青黛懵了几秒。他用的气力恰到好处, 十分克制,且有分寸。她只是稳稳地、严丝合缝地,被他抱了个满怀。
鼻尖略过的, 是他衣服上干净的皂角香气, 竟然同他毫不违和。
唇瓣轻轻擦过他的胸前, 被衣服摩擦出细微的痒。沈青黛敛眸,没有任何动作。
这个拥抱太突然,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许是下午那个小姑娘,她又想到了很多关于父亲的记忆碎片,大脑混沌,无暇顾及此刻的亲密。
她只是困惑。
他为什么要抱她。
皂角味道不疾不徐地钻进鼻腔,男人偏高的体温也隔着单薄的衣物,源源不断地蔓延到她的身上。他没有多余的动作, 也尚未做出什么算得上越界的行为,就只是这样, 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 抱着她。
她竟难得的, 觉得有片刻足以让她沉静下来的安稳。
哦, 他说舍不得她。
他,舍不得,她?
彻底回神,沈青黛正欲仰头,贺焰松开了她,还顺手摸了下她的头。
沈青黛:?
他今天的行为怎么这么反常,反常到她几乎要用趁人之危这个词来解释他的所作所为。
喜欢山茶花?
贺焰这句话问得有些突兀,直接让沈青黛的脑子跳脱了一下:嗯?
贺焰解释:洗发水和香水,都是这个味。
不清楚他说这个的意图,沈青黛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然而下一秒,他又换了个话题:我这两个月都不会回来,门窗锁好,注意安全。
说着拎起沙发上的黑包,大步朝门口走去。
沈青黛点点头:好。
直到关门声响起,沈青黛猛地抬眸。
等等,她刚才好像被牵着鼻子走了?
有了这个认知,沈青黛轻嗤一声,咬了咬舌尖,表情不耐。
心里无端生出些许烦闷,像窗外掩藏在黑夜里的乌云,浸湿了一层又一层,摇摇欲坠。
台里的七夕晚会在七夕节的前一天录制,沈青黛随手抽出塞在黄鹤的挎包里,被卷成筒状的提纲。看到乔芊子坐在电脑前滴眼药水,她再次确认:你确定不去?
乔芊子痛苦地抓了抓头发:我也想去啊,免费看圈内帅哥美女的机会谁想错过,可是我要剪片子啊。
这半个多月,纪录片有条不紊地拍着,乔芊子的后期工作量也大了起来。原本台里说可以交给综艺部门做,她死活不干。这种能一帧一帧地看帅哥美女,还能看到很多观众看不到的片段的工作,她乐在其中。
但没过几天,她就成了现在这样,痛并快乐。
穿过电视台的走廊,沈青黛进到节目录制的演播厅后台,低头翻阅手里的提纲,黄鹤扛着相机跟在她身后。
沈青黛?
听到自己的名字,沈青黛下意识抬头,不远处休息室门口站着一个男人,相貌精致,气质尚佳,她迟疑了几秒,没有在脑子里搜索到能对上这张脸的名字。
还真是你啊。男人提步走过来,看到她毫无反应,顿了下,笑道,不会吧,我端午还给你发了消息,你就把我给忘了?
沈青黛面色平静,隐约想到一些画面,跟夏语眠在烤鸭店的画面。
哪怕心下有几分不确定,出口的语气也依旧笃定平稳:萧起铭。
萧起铭轻笑一声:哟,想起来了,我还以为您贵人多忘事,真把我忘了。
沈青黛的记忆瞬间被这个语气拉到十年前,她低眸弯了弯唇角,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提纲卷成筒状,再抬眼,笑意不及眼底:人通常会遗忘不重要的东西,您见谅。
闻言,萧起铭神色变了变,却因为走廊里偶尔来往的人,刻意压了下去,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怎么样,拒绝我之后,不会一直是单身吧?
沈青黛:关你事?
她这副态度成功戳到了萧起铭的肺管子:我听说你们台新出了一个相亲节目,你不参加一下?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个好归宿。再说了,你当年要是接受我,怎么会单到现在。
沈青黛不太在意地点点头:我要是接受你,现在应该是你粉丝的前嫂子。
萧起铭摆摆手:别这么说自己,我们说不定会结婚呢。